他用一瘸一拐的瘦弱身躯，为我撑起一片天，可我却如此之绝情

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用自己瘦弱的脊梁托起一家的幸福和安康。用他的爱为我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失去了父母，可能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们那样毫无条件地为我们付出所有了。

01

因为他走路一瘸一拐，别的小孩叫我“拐子娃”

我两三岁刚懂事时，我就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儿恨他，因为他是一个瘸子，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一件事。但我又不得不把他叫“大”，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听祖母讲，父亲刚出生时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可那个时候农村水土有问题，许多人喝了后就成了柳拐子，也就是人们说的大骨节病，长大成人后个子不足一米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因为他走路一瘸一拐，村里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拐子”，而我也因此得名“拐子娃”。每当我小朋友们叫我“拐子娃”时，我就会和他们干仗，但我怎么能打得过一群小朋友呢。

我哭着回去找母亲，父亲看到我哭着回来，都会关切地问我谁把我惹哭了，可我总是一下把他推得远远地，哭着骂道，还不是怪你吗？

那个时候，父亲主要是靠推着架子车走街串巷子卖豆腐维持生计，有时哥哥不在时，母亲会让我陪他一起去卖豆腐，可我却非常的不情愿。

有的小孩被大人使唤着过来买豆腐，可买了豆腐却不给钱，提着豆腐撒腿就跑，父亲只好在后边一瘸一拐的追，可他怎么有追上呢。

这时，我不会像大哥那样，追上那些孩子找他要钱。

我只会伤心地看着那情景，不吱一声，我不恨那些孩子，只恨父亲是个瘸子，因为他，我被那帮小朋友们喊“拐子娃”。

后来，其他村子里有了骑着自行车卖豆腐的，骑着车子一天可以走几个村子，渐渐地生意都被他们抢去了。

父亲拉着架子车走街串巷卖豆腐的生意做不成了，我却非常高兴，再也不用跟着他去各个村子丢人了。

失去了卖豆腐的生意，一家老小还要养活，靠家里那几亩薄田，虽然能解决我们的温饱问题，但花钱的问题解决不了。

父亲先是跟着村里的泥水匠当小工，可干了两天之后，就被辞退了，因为他个子太矮、腿又有问题，干活不利索。后来他又跟着村里人去县城当小工，可在人市上等了一天一个活也没有揽到。

02

为了一家的生计，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去小煤窑挖煤

他听邻居说，邻村的煤矿上最近招下井的工人，让他可以去试试。

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中的铜城就是指我们这儿，那个大牙湾煤矿的工作条件包括作业条件，比父亲要去的邻村小煤矿作业条件要好许多倍。

那个时候煤矿不像现在的煤矿安全条件比较好，可以说下井挖煤就是“四块石头夹一块肉，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四块石头”是严酷的井下环境，“一块肉”是矿工的血肉之躯。

威胁井下工人生命安全的是有四大灾害：水、火、瓦斯、片帮冒顶。最常见的是片帮冒顶。冒顶是巷道顶部煤石塌方，片帮是巷道侧壁垮塌。二者一般同时发生。

井下工四面都是不安全因素，就像“四块石头夹块肉”。如果正在作业的工人在片帮冒顶时来不及躲避，轻则受伤，重则死亡。井下事故有30%一40%是由片帮冒顶造成的。

当母亲知道他准备去煤矿上下井时，哭着死活不让他去，因为煤矿上的活太危险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没有，这个家可咋办呢。

可父亲为了我们的学费，为了一家几口的日常用度，他别无选择了，只得风里来雨里去，危险再高也要下井。

一般正常人在井下干一天活，都累得要命，何况他还身有残疾。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井下冒着生命危险干活的，那时候，母亲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把家里农活干好，然后就不停地祈祷父亲平安回来。

因为要下井作业，父亲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我小时候也不理解，觉得那白酒又苦又辣的，有什么好喝的。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是路遥小说中对矿工们的描述，实际上，的确也是这样。

矿工好酒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曾听在煤矿上干了一辈子的伯父讲，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食品供给时代，矿工每人每月都有定量供应的白酒。

这不仅是一种矿工福利待遇，更重要的是他们常年累月井下那恶劣潮湿的工作环境，紧握一二百斤重的钻机在地球深处的岩石中穿凿，面对巷道溜井里冷风的侵蚀，只有喝点儿酒，才能舒筋活血、解除疲劳，驱散身体淤积的湿寒之气。

为了保护好家里的顶梁柱，母亲每逢二七的集会，都会去街上灌一些散白酒回来。父亲从煤矿上下班一回来，母亲马上会给他倒上几杯散白酒，让他驱驱寒、暖暖身子。

每次父亲接到酒盅，都会先闻一下酒的香气，深深地吸一口白酒的香气，然后轻轻将酒盅向嘴边一递，眼睛一闭，哧溜一下吸进嘴里，然后还要用舌头咂吧咂吧两下。看到父亲喝酒的样子，我一直在想，酒就那么香吗？

上天保佑，虽然父亲所在的煤矿发生了几起矿难，但他每天都平安地回来。

母亲曾提出让他不要再到矿上下井去了，可他却固执地说道，我不去下井了，谁减少你们娘几个。再说了，两个娃越来越多了，初中上完，还要上高中，读大学，钱从哪儿来呢。

为了不让他下井，初中毕业的哥哥提出高中不上了，外出打工挣钱供我和妹妹上学，可此话一出，父亲就大声喝道：你敢，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你能念到哪儿，老子就把你们供到哪儿。今后谁老师不准给我提不上学的事。

03

因为喝酒误事，同学们知道我有一个酒鬼父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长大，村里人虽然还把父亲叫拐子，但没有再叫我拐子娃了。因为他们知道，我虽然是拐子的儿子，但我的学习却一直在全年级前一二名，他们有时还会以为我榜样，教育自己的子女。

以前父亲走到村里人面前时，总是因为自己的残疾而显得非常自卑，但随着我们兄妹三个学习成绩不断排在前面，父亲在村里人面前好像也能抬起头了。

有时别人叫他拐子时，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反感，甚至会得意地说，我这个拐子教育出的三个娃，成绩一个比一个好，你们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慢慢接受了拐子父亲这个现实，对他已不再是那么的仇恨。

初三上半学期的家长会前，我提前把成绩告诉了父亲，母亲本来每天只让父亲喝三五盅酒，可那天因为太高兴，母亲没有注意，他一下喝了许多酒。

在参加家长会的教室里，他因为喝多，竟然在教室里睡着，打起了呼噜。

这时，班主任老师让他作为优秀家长代表现场发言，可他还在睡梦之中，被旁边的家长叫起来之后，他迷迷糊糊地来了句，再倒，今天我高兴，继续喝。

把教室里在座的学生家长全惹笑了。好在我的学习成绩没有问题，班主任老师也没有太多计较。但全校学生都知道我的拐子父亲还是个酒鬼。

那时候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哪儿能承受的了这种羞辱，为此，我曾和几个学生打过架，学校曾想开除我，好在因为我学习成绩好，加上班主任老师在校长那儿的苦苦哀求，学校才没有开除我。

但对父亲的恨意又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发芽。我不愿意理他，更想早早地离开这个地方。

04

浓浓的父爱，往往就在不经意的那一瞬间

工夫不负有心人，数年的寒窗苦读，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考取了省城一所中专。

那时的中专不仅包分配，而且每月还有几十块钱的补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我的拐子父亲高兴地喝了大半瓶酒，这次他却没有喝多。后来听母亲说，他怕再出丑，竟然给酒里边掺了许多自来水。

我怕父亲送我去西安上学时被同学看到而嘲讽，我早早就对他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学校有车在西安汽车站和火车站接人。父亲可能也知道了我的想法，默默地不吭着，只是不停地为我准备着上学需要的东西。

去西安的那天早上，天下着雨，我和父亲吃了早饭后，便一人身上披了块塑料布，用架子车拉着我的铺盖等行李，冒着雨开始向镇上赶。

到了镇上车站后，班车还没有来，我们找了个房檐，等着班车。这时父亲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香蕉的摊点，他对我说，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买几根香蕉去。

说实话，长到十五岁了，我还没有吃过香蕉，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父亲也一样，没有吃过香蕉。

我看他身上连塑料布也没有披，就一瘸一拐的向卖香蕉摊点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初中课文中朱自清《背影》的那篇文章来。

他的背影和朱自清先生写的父亲的背影是多么的相像。再回想这些年来，我对他的态度，我真的太不应该那样对他了。

瘸不是他的错，因为瘸，他的人生经历已经够悲惨的了，可他的儿子竟然还看不起他。我太不应该了，太不是人了。想着想着，我不由得泪流满面。

“你咋了？来，吃个香蕉。”这时父亲已经买了香蕉回来，他微笑着掰下一个香蕉递到我手里。

我急忙接住香蕉，拨开就往他手里递。“大，你吃。”

我不吃，我就不爱吃这些东西。你以后上学费脑子，你吃。

这时班车来了，父亲急忙提着我的行李往班车上放。我拿着那根香蕉上了车，找到座位。父亲已经下了车。

从车窗里看着父亲那双凝望着我的眼睛时，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排山倒海的酸楚，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泪光，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不舍，也包含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深深的关爱！

我别过脸去，不忍心再去触碰父亲那种含有无限深意的眼神。

那一刻，我对他十几年的怨恨顷刻间化为乌有，我真的为自己十几年的行为感到耻辱。父亲用尽全力甚至拼着老命我们撑起一天遮风挡雨的天，而我却一直在嫌弃他的瘸腿，嫌弃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嫌弃他给我带来的绰号。

05

他道出了酒的真谛，却把酒戒了

后来，我们兄妹都参加了工作，我们这儿的小煤窑也因为安全原因，全部整合关闭了。父亲终于失业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挖煤了。

但长年挖煤形成的喝几盅酒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我们常劝他，少喝酒，喝好酒。可他总舍不得喝我们买回来的好酒。

前段时间回家，我专门给他买了两瓶窖藏88，打开瓶盖后，一股优雅酱香味道扑鼻而来。

我给父亲斟了一盅酒，双手毕恭毕敬地递到他面前，他接口酒盅，像以往那样，先是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酒的香气，然后轻轻将酒盅向嘴边一递，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哧溜一下吸进嘴里，再用舌头咂吧咂吧两下。

看到父亲喝了酒后舒服的样子，我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嗯，这酒呀，入口的第一感觉是有一点点微苦，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没有谁不是先吃苦的。我一出生就因为咱们这儿的水有问题，长成了柳拐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不仅让我自己感到自卑，也让你们跟着我受累爱气受罪。

到了中段后，这酒的酸涩感出来后，就比较爽口，人的一生都是先过着酸涩痛苦有压力的生活，当你熬过这些酸涩痛苦，把压力化作动力时，你就会不断的努力，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走向成功。

这酒喝下去到肚里时，回甘比较快，回味也很干净，整体的细腻感很强。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只有经历了痛苦与磨难，才能享受到生活的甘甜。

没有想到，这个曾让我看不起的父亲，这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父亲，竟然通过一杯酒，把人生的哲理看得这么通透、畅亮。

当我准备给他斟第二杯酒的时候，他却把酒杯扣下了，我顿诧异，难道这酒不好喝吗？

这里母亲说话了，你大把酒戒了。什么，他把酒戒了，为啥？现在我们兄妹都挣钱，能喝得起好酒了，怎么却戒了。

“你大怕你们失去他。”母亲继续说道。“你大前一段时间参加你五爷的葬礼，当时你五爷的儿子，六十多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小孩一样，边哭边说，大，你走了，从此我就成孤儿了。”

听完我顿时沉默了，这时父亲接过母亲的话茬说道：那一刻，我的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你爷和你婆走了之后，虽然我和你妈和你们兄妹三个，但我那刻的感受就和你五爷儿子一样。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我现在不是给自己活，而是在为你们好好地活，虽然你小时候因为我走路一瘸一拐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但现在你们长大了，理解了，对我这么的好，我和你妈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想让你们兄妹早早都变成孤儿。

那一刻，我一下抱住了父亲，泪如泉涌。大智大慧的父亲，为了我们兄妹，在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舍命去小煤窑挖煤挣钱养活一大家，现在生活好了，又戒了喝了多少年的酒。

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用自己瘦弱的脊梁托起一家的幸福和安康。用他的爱为我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失去了父母，可能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们那样毫无条件地为我们付出所有了。

人常说，父爱如酒，他看视对你冰冰冷冷的，甚至因为他的生理缺陷等，你非常的讨厌或看不起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当你慢慢认知和感受到他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他的甘醇与火热。#窖藏88岁月弥香#

讲述：小智

整理：渭北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