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的约定

文|肖春荣

在东北,10月份就已经和严寒挂钩了。当山海关以南的人还在纠结要不要穿秋裤时,我们已经棉衣加身、火炕一天烧“三顿”了。

我小时候,在乡间,夏天为了去除炕上的潮气,要在每天早上做饭时烧一次炕。进了10月,天气渐冷,做午饭和晚饭时也要烧火炕。

有时赶上雪天,气温骤降,还需将屋里的火炉生着。旧时,物资匮乏,农村人烧不起煤,都烧玉米核取暖。

我小时候就盼着深秋的第一场雪,因为下了雪,父亲便会领着我们去屯子里的徐二爷家过头雪天。

徐二爷会在这天将屋里的火炉生着,炕也烧得热热的,他老早就站在大门口等我们去呢。

父亲从家里带一瓶酒,到肉铺割半斤五花肉,到了徐二爷家,让徐二爷放点豆角、土豆、粉条,和五花肉一起炖上一锅,别提多香了。

小孩子吃饭快,吃完饭,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便围坐在火炉旁,用烧红的炉盖烤地瓜片和花生吃。

父亲和徐二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徐二爷祖籍山东,也是闯关东来到东北的,打我记事起,他就是一个人生活。逢年过节,父亲常请徐二爷到我们家吃饭,唯独下第一场大雪时,父亲要去徐二爷家喝酒。

徐二爷比父亲大三十多岁,但他们俩非常谈得来,属于忘年交。

徐二爷说起自己的往事,父亲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连我都听过好几次了。特别是徐二爷喝了一壶酒后说的那些车轱辘话,我都快背过了,但父亲还像第一次听一样新鲜。

徐二爷见父亲喜欢听,讲得更卖力了。

父亲和徐二爷一边喝酒一边聊,能聊一个晚上,我的瞌睡劲儿上来了,他俩还没聊完呢。

我和弟弟困得实在受不了,便在徐二爷家睡觉,大哥、大姐、妹妹啥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至于父亲几点走的我更不晓得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屋里还热腾腾的,在徐二爷家睡觉可比在我们家睡觉暖和多了。

父亲说,那是徐二爷怕我俩冷,一夜未敢睡着,不停地往火炉里加玉米核,烧了整整一箩筐。

我和弟弟在徐二爷家睡觉,太费玉米核不说,还影响徐二爷休息,打那以后,我们俩再也不敢在他家睡觉了。

但每年秋天飘第一场雪时,徐二爷总会邀父亲去他家喝酒,特意嘱咐我和弟弟一定也要去,还说让我俩晚上还是留宿他家。

打那以后,秋天的第一个下雪天去徐二爷家住,成了我和弟弟的特定“节日”。徐二爷家不仅有暖房,他还会给我们准备很多好吃的。

我10岁那年,徐二爷去世了,从此,秋天的第一个下雪天,再也没有那么暖的房子,再也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再也没有边听父亲和徐二爷聊天边打瞌睡的乐趣,这一天也变得稀松平常。

我问父亲,为何徐二爷一走,也把第一场雪的节日带走了?

父亲说,因为这个节日就是为徐二爷制定的。他一个孤寡老人,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秋天的第一场雪,是严寒的第一站,人们对突如其来的寒冷还有些不习惯,我们去他家做客,他才有心情把屋子里的火炕、火炉烧得暖暖的。第一个下雪天暖和了,以后的风雪天就好过了。

想起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风雪飘飞的傍晚邀请朋友来家喝酒,共叙衷肠,借此驱赶孤居的冷寂凄凉,父亲懂得徐二爷的心思,便有了深秋头场雪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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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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