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球评 - 以梦为马，剑指天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壮苍凉、豪迈洒脱，本是一幅矢志不渝、义无反顾的英雄图卷，但卡塔尔世界杯上蓝武士惜败于格子军团，却给贾努布球场涂上了一层无奈的灰色与不甘的清泪相互交织的斑斓。

12月5日，日本队守门员权田修一在比赛后。新华社记者 李明 摄

也许冥冥之中12月5日就是日本队刻骨铭心的夜晚；也许贾努布球场注定是日本当年“多哈惨案”的翻版。好不容易争得1/8决赛权，却在点球决战中1：3不敌克罗地亚，又一次倒在世界杯8强门槛。回想几天前，日本小组赛阶段发挥是那么出色，竟然连胜德国和西班牙2大冠军球队，力压西班牙排名小组第一出线。如今，森保一的球队三军用命，信心满满。开场之后，日本延续对阵德国和西班牙的战术打法，主动放弃控球，赛前确定攻破克罗地亚球门的战术就是坚定地坚持全场防反。赛况一如沙盘设定，上半场的拉锯战保持均势，但第44分钟却风云突变。日本开出战术角球，前田大然在禁区乱战中破门，帮助日本1：0领先。易边再战，第55分钟克罗地亚边路传中到禁区内，佩里西奇抢先一步大力头球破门1：1扳平，战局重新回到起点。此后两队互有攻守，但比分一直没能改写，只能加时决战。面对本届世界杯淘汰赛首场加时赛，曾经在上届世界杯有过被比利时逆转翻盘经历的日本，显然无法专注于战术组织，不得不在比赛常规时间结束之后进行残酷的点球大战。克罗地亚门将利瓦科维奇神勇无比，竟然将日本队球员的3次罚球拒之门外，克罗地亚“加时赛之王”的美誉再一次得以成全。

是夜有恨，是夜无眠。那一刻，从天上摔到地下的蓝武士们情绪低落沉郁，不堪再去回首刚刚结束的点球大战，恨不得把头深埋在无边悔恨里，让可恶的点球梦魇化作过往云烟。还记得那是2010年南非世界杯，也是1/8决赛，在点球大战中3:5不敌巴拉圭，12年之后却并没有时过境迁，点球梦魇似乎还在如影随形相依相伴。虽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但事实确实是倒在了8强的门槛。这是日本在世界杯上的告别演出，纵便万般不忍，也难奈现实注定无法改变。唯一可以补救的是再历浴火、卧薪尝胆，期待四年之后用胜利的焰火去映红壮士的营盘。开场前闪耀动感的灯光已经关闭，轰响的电子音乐已经哑然，整个赛场安静得似乎可以听得到草地上昆虫有节奏的鸣喧。世界杯还在继续，但现在对失败者而言却是曲终人散。

克罗地亚队球员洛夫伦（左）与日本队球员前田大然在比赛中拼抢。新华社记者 郑焕松 摄

在一场荡气回肠的比赛之后，总有人喜欢发出棋逢对手、没有输家的感叹，但点球决战也是足球的一部分，任凭你可以在常规时间纵横驰骋、骁勇矫健。只有真正的强者，可以直面输赢，跌倒爬起、屡败屡战。蓝武士们应该当得起强者之名，不只是因为他们第四次进入了淘汰赛阶段，而是在于他们在点球惜败后的那份清醒和愿赌服输的斗士情怀，在于勇于舔净满身伤口、精细工匠般的矢志苦练。本来，无论是日本国民还是亚洲球迷，无不对日本在本次世界杯的表现赞誉有加，但蓝武士们还是收起了一度的嚣张狂妄，把失败的责任条分缕析、总括各揽。比赛结束之后，森保一没有消沉灰心，而是再次与弟子们立下“回头再来”的一番豪言。面对镜头，森保一直言，日本足球的成功已经被世界用平等的目光公正相看，这是日本足球的新境界新契机，因为他们的信念就是举国努力再造一片新天。“日本足球的发展轨迹是对的，即便我们没能走进八强。但是我们展示了一个新的时代，从这一刻开始，日本足球会迎来越来越好的明天。”踢进唯一点球的远藤航更是斗志冲天：“点球失败的挫折感将从明天开始让我们面向下一届世界杯，而备战就要从今天开始，虽然转换情绪有些困难。”赛后日本队在官方社交媒体向球迷发表寄语：“我们从这次比赛中获得的自信、我们在比赛里流下的眼泪，都将会转化为追逐梦想的力量，向着未曾见过的、最好的风景无边。”这是日本人的自信，这是日本足球的宣言。既然已经让世人看到了一个新的时代，那么，无论是过程和结果，他们都可以怀着信心奋勇向前，所需要的是如何去，而不仅仅是去在后面苦苦地追赶。这样的日本足球，谁还会去怀疑他们不能拍出改写世界杯历史的恢弘大片？

诗人海子曾经感叹：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黑夜漫漫。日本是一个隐忍、坚守与执拗的民族，他们做事可以精细于毫巅，更可以设计好过程的每一环。进入淘汰阶段的第一场比赛之前，谁能想到日本队会在上半场就已经取得领先？本届世界杯贡献了两次惊天逆转的日本队，第一次以比分领先的优势控制场面，似乎已经看到八强门槛里的风景如此那般。即使是下半场克罗地亚队头球扳回一城，但日本队依然踢得流畅而自信，仿佛肯定能够复制击败德国和西班牙的高光壮篇。非常遗憾，这一次上天既没有给予1.88毫米的幸运，也没有在本届世界杯第一场点球战中向日本倾斜，世人感叹，我见犹怜。南野拓实站上罚球点，在日本球迷区巨大的加油声和锣鼓声中，他的射门被扑出，从第一个点球不进到此后四轮只进一球，注定了日本队在让人窒息的点球过程的那种凄凄惨惨。踢丢三个点球，这是克队门将利瓦科维奇的神奇，还是日本队糟糕的点球技术和心理状态？这恐怕是日本队往后四年可以拍纪录片研究的话题，就像俄罗斯世界杯败给比利时之后拍摄的《罗斯托夫的14秒》电视片。克罗地亚主帅赛后曾经有过点评：日本队有些看低自己，永远都不要那样对待克罗地亚，我们没有掌握场上主动权，但却会韧性永远。毕竟，作为拿过世界杯亚军和季军的欧洲劲旅，克罗地亚有着加时赛之王和点球赛大王的称号，在这样一种只比心理不靠技术的特殊决胜方式下，日本仍然需要砥砺心志、丰厚底蕴，低下傲慢的头颅，放下暴发户般的身段。只有这样，卡塔尔世界杯的终点才有可能转化为进军美加墨世界杯的起点。

12月5日，利瓦科维奇在比赛中扑出日本队球员三笘薰主罚的点球。新华社记者 孟永民 摄

蝴蝶如要在百花园里得到飞舞的欢乐，那首先得忍受与蛹决裂的痛苦。输掉比赛的那一刻，森保一走到中场让日本队员围成一个圈，哭成泪人的队员们茫然地听着教练最后的总结，虽然梦想难圆。其实他们原本就明白，点球决战里的不走运也是足球的一部分，但只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无法走出横亘在付出与成功之间的那道坎。我们似乎已经听到日本人不服输的誓言，以及那以梦为马、剑指未来的召唤。希望这是亚洲足球试剑再起的新生，希望这是东亚邻国通向2050年世界杯冠军路上的又一个起点。

至于中国足球的梦想，当下好像只有一句话：永远在路上，永远以后还是永远。既然无力进入世界杯去增益亚洲之光，也就没有资格对着别人阳光下的背景去肆意张狂、指指点点。但是，不管心下的目标大小，毕竟前路坎坷、道阻且长，还是要以梦为马，剑指天狼，此志永远！

△本文作者：全国政协委员、重庆市政协副秘书长王济光

作者：王济光

编辑：薛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