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吕洞宾修仙洞和梳日月双髻的道士

每天早上海洋都打一圈电话给陕西最北的吴堡县、最南的镇巴县，还有河南和江西，反馈都是如果去就得观察七天。我有些心焦，继而又想那就歇歇吧，免得那么多朋友羡慕我，说我成天四处游玩吃逛。

周末去太兴山看红叶和山顶一吨重的铁庙，结果在山口被挡住了。前两次来这里也都吃了闭门羹，不是疫情封控，就是道路中断，每次都给个不同理由让你进不了山。

调头去了大峪，农家乐的女人们拥上来招呼，吃他们家饭能免费坐车进山。去年和任兄在这里吃了顿价高量少的炖鸡，到现在都觉得不美气，就一人十元雇了农民的五菱车开到西翠华山口。

步行上山的路被雾气笼罩，薄的像轻纱，又大的似乎笼罩天地，看不到红黄斑斓的秋色，所有的山全是黑绿色。

沿途村民都搬下山了，家家院子锁着门，几条被铁链拽着的看家土狗冲我们狂叫，又讨好的摇着尾巴，估计是饿得发慌。

对面山顶有朝阳古洞，传说吕洞宾在这里修炼过，吕祖是道家丹鼎派祖师，秦岭山深林幽，石英和云母这些矿物质也多，是他修身炼丹的好地方。

狭窄的山路始终在没有太阳的背阴面蜿蜒，脚下落叶湿滑，蜘蛛网罩了最前边的李军霆一头一脸，这路三年前刚修过，这两年进山的游客少了，就又恢复荒凉。老李嘶吼着八十年代的歌曲，五音不全，掉队的老郑附和着怪叫，全不怕扰了这里的山魈树怪。

太阳徐徐升起，照着上上周去过的人头峰，却还被太兴山遮住了一半，眼前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像是一副无比巨大的太极图。

朝阳古洞门锁着，我问有人没有，远远传来一声答应，三十来岁的道士笑着走来。

道士身体壮实，留着八字胡，头上挽着日月阴阳髻，像《水浒》里随吴用下山时扮成道童的李逵，又像是《赘婿》里的耿护院，有些萌萌的反差。

古洞里供着吕洞宾的披红木雕像，木牌上边写着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旁边有简陋的纸板，用笔写着千峰先天派历代祖师，这是全真教光绪年间创立的分支，据说民国不少政要大员都修行过，包括张学良和在西安重修泾惠渠和大雁塔、兴教寺、兴善寺的慈善家朱子桥先生。

怕扰了道士清修，我们围坐在小桌前吃东西，小声聊天，结果他自己搬了小马扎坐过来，他师父刚结束三年的闭关，不太适应和人接触，他有些孤独。

道士说在大峪看到过几次奇异天象，曾经有三道彩虹分架在嘉午台、太兴山和他们这座山的头上。我说我在秦岭也看到过一些奇特天象，去年冬天在小峪路过出殡人家，密集的浓雾绕着他家院子盘旋，彼时头顶都是阴云，偏偏露出一个正圆形空隙，像颗有瞳仁的眼睛看着那户人家。

道士说道法的时候，大黑乌鸦悄无声息飞到附近的树上安静听着，棕色的胖松鼠跳到树杈上搓着前爪，山风可能觉得实在无聊，不停带着凉气钻进我衣服里。

他们在聊，我走到崖边，对面比我低的是人头峰，比我高的是太兴山，薄薄的云雾突然从近处涌起，又慢慢飘散，吕祖修炼的地方果然是有些神奇不凡之处。

我有些好奇，唐代秦岭树木茂密，野兽出没，道路难行，当时云游道人吕洞宾在茂密阴冷的森林里应该摸索了很久才来到这里，他在每夜里虎狼黑熊的怪叫声里修炼，白天采集松果野菜生存，也曾面对我和现在这个道士看到的一些天象奇观，他心有所悟，终于成为高高在上的帝君。

吕洞宾叫吕嵒，字洞宾，嵒读岩，意思也是岩，拆开是“品山”两个字，这里青山美景齐收，还真的是品山。

院里荒草没人收拾，杂却不乱，北边用竹箩晒着用黑豆和酒曲炮制过的黄精，黑的像碳，有淡淡酱香味，硕大的绿头苍蝇围着嗡嗡乱飞。南边种着白菜和青菜，叶子上满是虫子咬的窟窿眼，这菜虫子吃一半，人吃一半，算是公平，不过无论吃的多吃的少，最终都会连本带利还给脚下的大地。

道人进屋拿了几块炮制好的黄精送给我们，咬在嘴里，像小学时咬过的不甜不咸的水果味橡皮。我隐约记得唐朝很多志怪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情节，某某人吃了道士给的食物就换骨洗髓，长命百岁，或者突然得道，原地飞升。于是我强压心头欢喜，镇定的、缓慢的细细嚼完，结果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看来仙缘和道心还不够，还需在这红尘浊世里继续历练修行。

完成于2022年11月

文中景点位置

朝阳古洞：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大峪内西翠华方向步行二小时到三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