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举人考中进士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是场噩梦

#2022生机大会#

福建有一位曾举人,在会试中考中进士,于是同几个会试中中试的新贵人去郊游,偶然听说卢禅院寄住着一个星象术士,于是一同去拜访。

进门施礼入座后,星象术士见他扬扬得意的样子,便略加巧言奉承。曾某手摇轻扇,微微一笑,开口便问:“可有做高官的福分?”星象术士一本正经地说可做二十年的宰相。曾某异常喜悦,更加意气飞扬。

正赶上下小雨,曾进士便与游伴在僧房避雨。僧房中有一位老和尚,深眼窝,高鼻梁,坐在蒲团上,态度傲慢无礼。大家向他举手作礼后,就坐下聊天,于是,人们又祝贺曾某是未来的宰相。

曾进士趾高气扬地夸口说:“我当宰相时,推举同年张老先生担任应天巡抚,我家的中表兄弟担任参将、游击,我家的下人都做个小官,我的心愿就满足了。”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

一会儿时间,雨势更猛,曾某困倦地伏在榻上,忽然看见两名宫中派出的宦官,持奉天子的手诏,叫曾太师去决断国家大计,曾某心中得意,匆匆应诏。

天子听他说话时,不觉移身向前凑近,说了很多话,命令三品以下官员的贬黜与提升均由曾某决定,当即赐给蟒袍、玉带和骏马。曾某佩戴好之后谢恩离开。

待到家中,却换了新宅,彩绘的屋梁,雕饰的屋椽,那宅第极其壮丽。曾某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骤然达到这般地步。只需他轻唤一声,众多的侍从回答的声音就会震动如雷。

一会儿,公卿大臣前来赠送海外珍宝,许多卑躬屈膝高攀的人接连不断地到他家来。六卿来了,他急忙迎接;侍郎一类的人来了,他只略略行礼,简单讲些话;更小的官来了,他只是点点头而已。

山西巡抚送来歌伎十人,貌美非凡,有两个尤其出色,一个叫嫋嫋,一个叫仙仙,这两人尤其受到宠爱。假如朝中无事,他总是整天观赏她们的歌舞。

有一天,曾某想起寒微时曾得到本县乡绅王子良的周济,现在自己显贵至极,而他仍然仕途失意,干吗不拉他一把?第二天一早,他就向皇上推荐王子良做给事中,当即得到圣旨的批准,决定立刻加以擢拔任用。

他又想起郭太仆曾同自己有小怨恨,便叫来给事中吕某和侍御陈昌等人,私下授意。第二天,弹劾郭氏的奏章纷纷上呈,郭氏于是遵旨削职离去。曾某恩怨分明,如鱼得水,十分得意。

曾某偶尔在郊外的大街上经过,被醉汉打扰,他便派人把醉汉绑送京兆尹,被乱棒打死了。与他宅第相接、田地相连的人,都畏惧他的权势,向他进献肥美的田产,从此,他的富有程度简直可与封国相比。

不久,嫋嫋、仙仙相继亡故,曾某朝思暮想,竟然记起昔日邻家有位美貌女子,多次想买来做姬妾,总是由于财微力薄而不能一偿往日的心愿,如今总算可以实现了。

于是他指使几名干练的仆人把钱财强行送给东邻,不久,那女子被带来了,却见那女子比往日见到的时候还要美艳动人。他回望这一辈子,已经无憾了。

又过了一年,朝廷官员暗中议论,那些人好像对曾某有怨恨,但这些人像唐朝宫门外的立仗马一样终日沉默。曾某根本不把他们看在眼里。这时,有一位刚正不阿的朝臣上陈奏疏,奏疏大略说:

我个人认为,曾某本是好赌的无赖,是一个市井小人。只因一句话合于圣意,便有幸深得圣上的恩宠,父亲穿紫色的朝服,儿子穿朱色的朝服,得到天大的恩宠。但是他不为国事操劳,以报答圣恩于万一,反而肆意而为,滥用职权,若要数清他所犯的死罪,比数清他的头发还难!

朝廷的官位,他居为奇货,竟然为官位标出价格。所以自公卿至将士都在他门下奔走,他日日算计着如何得到更多,如何得到机会,俨然就像卖贩一般,对他仰承鼻息、望尘而拜的人多得数不过来。

有些杰出的人士,贤良的大臣不肯曲意附和曾某,轻则安排清闲无权的官职,重则革除官职。甚至一事不肯顺从,便得罪于他;片言有所冒犯,就被贬放到遥远的野兽出没之地。百官为此寒心,朝廷因此孤立。

还有平民的良田任凭他肆意蚕食,良家妇女被他强行聘为姬妾,以至有冤无处申诉,简直暗无天日!曾家的奴仆每到一地,所有官员都伏道贴耳。曾某的私信一经发出,布政使、按察使和总督、巡抚就会徇情枉法。

甚至那些下人的子女、远亲,出门乘坐驿车,快如疾风吹过,声如雷声滚滚,地方供给稍有延迟,马上脸色大变。他们残害人民,奴役官府,其扈从人员所经之处,田野里连草都不生长。

而曾某气焰正盛,自恃得宠,毫不悔改。在朝廷之上,每当皇帝召见问事,他便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在自己府中,后花园里便响起娱乐的歌声。

他沉湎于歌舞、女色以及狗马等供玩乐之物,夜以继日,荒淫无度,从不关心社稷黎民,难道世上有这样的宰相吗?

当前,人心惶惶,如不赶快将他置于利斧之下处死,势必酿成曹操、王莽篡夺帝位的祸患。我日夜心怀戒惧,不敢安居,抱着一死之心,上呈陛下。

我请求砍下这奸佞之辈的人头,查收他的家产,上息天帝之怒,下快众人之心。如果我所说的虚假荒谬,愿受最残酷的刑罚。

奏疏进呈,曾某听说后,吓得失魂落魄,血液似乎都已冻结。幸亏皇上宽大为怀,将奏疏扣压在宫中,暂不批复。

然而科道谏官和九卿纷纷进呈奏章弹劾曾某,哪怕昔日与他十分亲近的人,也跟他翻了脸。至此,皇上下旨查抄他的财物,将曾某发配到云南充军。曾某的儿子担任平阳太守,也已经派人前去传讯审问。

曾某听了圣旨,正在惊恐之际,立刻冲入许多武士,拿着武器,一直前往内室,剥下他的朝服和朝冠,将他与妻子绑在一起。

不久,有人将金银珠宝悉数搬走,金银钱钞有数百万,珠宝、翡翠、玛瑙、玉器有几百斛,床上用的帘幕几千件,以至婴儿的襁褓,女子的绣鞋,都遗落在堂前的台阶上。

曾某逐一看过,一阵阵酸楚。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人把曾某的美妾拽出,那美妾已惊恐无状,曾某心中燃烧着悲郁的烈火,满腔愤怒,不敢说出。

一会儿,楼阁仓库都贴完了封条,曾某立即被呵斥出门。曾某被绑着押走,夫妻二人悲泣着上了路,乞求以车代步,无人理睬。走了十多里,曾妻足下无力,总要跌倒,曾某就时时照顾着她。又走了十多里,曾某本人也疲惫不堪。

忽然又见一座高山直插云霄,曾某忧心山高路险,夫妻二人泪如雨下,而押送者以凶恶的目光瞪着他们,一步也不许停。

曾某又见斜阳西沉,无处投宿,只有爬着前进。等来到山腰时,曾妻力气已经用完,在路边不停地哭泣,曾某也没了力气,任凭押送者破口责骂。

突然人声喧哗,有一群强盗个个手持锋利的兵器,腾跃向前,押送者大为惊骇,一逃而光。曾某直身跪下,说:“我孤身发配远方,身上不名一文。”

这群强盗怒目圆睁,声称:“我们都是受你迫害的冤民,今日只求拿你狗命,别无所求。”曾某怒斥:“我虽然有罪等待处置,却也是朝廷的命官,你们竟如此大胆!”强盗也为之恼怒,挥动大斧,向曾某的脖子砍去。

曾某只觉自己的头落地有声,心中又害怕又惊慌,便有两名小鬼走来,反绑他的双手,驱赶他上路。走了几刻时间,走进一座都市,便看见一座简陋的露营,上首端坐一位丑陋的大王,正在决断阴司的案件。曾某趴在地上,请求饶命。

大王审阅案卷,才看了几行,就怒气冲冲地说:“你的罪过累累,应该扔到油鼎里去!”众鬼齐声附和,声如雷霆。曾某被拖下台阶,只见油鼎七尺来高,四周炭火熊熊。连鼎足都已烧红。

曾某吓得发抖哀哭,无处逃避。鬼用左手抓着头发,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脚,就将他扔了下去。曾某顿觉整个身体随着油波上下翻滚,皮肉焦烂,疼得钻心,沸腾的油灌进口中,连肺腑也受到烹煎。这时,他只想死得快些,却无法死去。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他被拖出摔在地上。

大王再次检视他的罪行说:“仗势欺人,应该受上刀山的刑!”鬼又把曾某抓走,只看见一座不甚广阔的山,山势险峻,布满锋利的刀,就像丛生的竹笋。此前已有数人被刀山刺破肚子,挂住肠子,哀嚎遍野。

鬼催曾某上山,曾某放声大哭,退缩不前。鬼用毒锥扎曾某的后脑,曾某忍痛乞求可怜。鬼恼怒发火,提起他扔了出去。曾某顿觉身体钻入云霄,之后飘飘落下,交错的尖刀刺进胸口,痛苦无法形容。

又过了一段时间,曾某的身躯沉重地下坠,刀扎的孔洞逐渐变大,忽然掉下刀山,手脚也弯曲了,于是鬼又赶他去见大王。

大王命令统计曾某一生卖官鬻爵、非法霸占田产等共得了多少银子,立即有一个胡须蓬乱的人手拿记数用的算筹说:“三百二十一万。”大王说:“他这般爱财,还是让他喝下去吧!”

不一会儿,拿来的金钱堆在殿阶上,像丘陵一般,鬼差将这些钱化作铜水。几名鬼使交替着给他灌那铜水,铜水流到面颊上,皮肤便会焦烂发臭;流进喉咙里,五脏六腑便会沸腾起来。活着的时候总嫌这玩意儿太少,现在又怕多了。用了半天时间,铜水才算灌完。

大王命令将曾某押解到甘州去当女人。曾某刚走了几步,看到一个架上放着很长的铁梁,上面套着一个巨大的火轮,火焰发出五色光彩,光芒直冲云霄。

鬼用鞭子抽打着,让曾某登上火轮。曾某刚闭上眼睛,跃上火轮,便不停旋转,似乎觉得自己在向下跌落,浑身发凉。当曾某睁眼自顾时,发现自己已经变化为小女孩。一看自己的父母,身穿破衣烂衫,屋子边的山坡上还放着要饭的瓢和打狗棍,就知道了一切。

她每天跟着乞丐父亲托钵要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很难吃一次好的。她身穿破烂的衣服,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十四岁时,父母将他卖与顾家为妾,日子才好些,但正妻非常凶悍,日日虐待她,甚至用烧红的烙铁烙她的胸部和乳房。幸好顾秀才对她颇为疼爱,她才自觉稍有宽慰。

一次,东邻的一个无赖少年,突然翻墙过来逼她与自己私通。她深知自己负有罪孽,已经遭受阴间的惩罚,如今一定要自爱才好、于是放声大喊,顾秀才和正妻都被喊了起来,那无赖少年这才逃走。

没过多久,顾秀才在她房里过夜,她正在枕上倾诉自己的不幸,忽然一声巨响,房门大开,有两个强盗持刀闯进屋里,杀死了顾秀才,洗劫了财物。

她缩成一团,藏在被子下,强盗离去,她才喊叫着跑到正妻的房间。正妻大吃一惊,与她一起哭哭啼啼地去验看尸首,于是怀疑她和奸夫一起杀害了顾秀才,于是便去申冤。

知州严加审讯,屈打成招,依照刑律,以剐刑处死,于是绑赴刑场。她胸中冤气郁塞,跺脚喊冤,心想,这十八层地狱也没有这般黑暗。

正当哀号时,曾某忽听有人唤他:“老兄做噩梦了吗?”曾某一下睁眼醒来,只见老和尚还在蒲团上双足交叉,盘腿而坐。同伴争着对他说:“天也黑了,已过了晚饭时,你竟睡了这么长时间!”

曾某于是站起身,神色无比悲凉。老和尚微微一笑,说:“当宰相的卦灵验吗?”曾某越发惊异,施礼请教,老和尚说:“只要修德行仁,火炕中也有青莲护指。我这山野的僧人知道什么呢?”

曾某来时气概不凡,走时不觉垂头丧气,做宰相的念头从此淡然,后来进了山,不知下落。

上苍会福泽善良贤德之人,同时惩罚为恶不良的人,这是永恒的天道。听说自己能当宰相就心中沾沾自喜的人,定难担重责,是可想而知的。这时曾某心中宫室妻妾无所不有,梦终究是梦,一切都是徒劳。他在幻梦中的恶行,在幻梦中鬼神给予他恶报。当人们还没有理解人生是短暂的时候,像这样飞黄腾达的梦想也在所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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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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