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漫笔

想起以前和朋友聚会，总会习惯性地说下次再聚。

下次再聚，这四个字的间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几天，变成了几个月，再到后来变成了几年。

我常常想孤独是一个人必修的课程，如同生命中会出现的快乐、欣喜，忧伤、绝望。

我们短暂而又平凡的一生就是由这些看似支离破碎的片段交织而成。

现在偶尔还会想到儿时的玩伴，想起模糊光晕里忽明忽暗的脸，和似有似无的笑声。当然也会想到初中下课后几个人趴在走廊上的矮墙上，看着路过女生飘起的长发融化在橘色的甜烂夕阳里。

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夕阳了？

去年的一天，下班开车出园区的时候看见夕阳绚烂，云朵柔软，一路上不少人都举起手机拍照，我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草草按下快门，那一刻，我多想看看他们手机里的夕阳，是不是和我14岁那天在学校看见的一样。

回忆里满是潮湿的街道和燥热的房间。

雨声淅淅沥沥，穿着凉鞋的脚踩在街道歪七扭八的地砖上，一不小心，踩空一方地砖，水像炮弹一样砸在裤管上。伞就靠着肩上，枕在书包的肩带上，书包一定只能背一边肩带，路过的车辆毫不在意会不会溅起地上的水渍，我就这样走出学校，走进柔软的雨里。

夏天躺在凉席上睡一觉，黏腻的汗渍就留下一个人形。

翻身起来，坐在凉席上。拿出前几天用存下的几块钱买的一盘磁带，放进因为学英语买的复读机里。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有个叫walkman的东西。

那一次买的是《霍元甲》，里面的歌词本里有不少错别字，听完一次之后不按倒带键，而是把手指伸进磁带中间的空里，费好长时间手动倒带，那时候能听一下午磁带，能在电脑上漫无目的地找游戏，花了半天时间下载，玩了三分钟不喜欢就删掉，那时候日子和夏天的汗水一样无休无止，没有意义的跑来跑去，我就这样过完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那时候喜欢的女生已经没了联系，还好，回忆里的她们依然笑靥如花。我知道这样的回忆说到底也只是对自己的自怜，并不涉及他人。只不过偶尔想起曾经发生活的事情，还是忍俊不禁。

只不过。有时候回想起多年前的自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性格变了，地点变了，生活圈子变了，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变了。

很多年后的我想起现在的自己或许也会是同样的感受，陌生，遥远，又有一点亲昵。

我们总是在变，世界也总是在变。

变化让人体会未知，未知使人恐惧，我不知道变化会将我带往何处，遇见什么的人，做一些什么的事情，我为之付出的会有所收获吗？路的尽头是什么？

黑暗，寂寥，无休无止地下坠。

我常会害怕终有一天我们会失去热爱的一切事物，所有的美好都会变为填满黑暗的种子。

我一想到，万事皆有终点，人总会走向死亡，就会害怕，觉得一切都是虚假与谎言。但死亡也总有它温柔的一面，你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无论你的嘶吼多么歇斯底里，无论你的眼泪多么痛苦酸涩，喉咙哭到肿痛噤声，它也会安静到来，不需要你鼓起勇气，不需要你主动迈出那一步。

我一想到人终究会死，就害怕一切变得虚无，我一想到人终究会死，就不怕了，不会害怕世间的一切困难。

面对困难的时候，抬头看向星空，辽阔无垠的宇宙里，个人的困难是多么微不足道；面对虚无时，就低头看看眼前，因为身边的人，因为我的猫，世界是如此具象而又美好。

我们所追求的，所热爱的，所要问的那个终点，或许什么都没有。

冒险故事里有一种特别烂俗的结尾，那就是在面对最终的宝藏时，告诉你，你一路上的经历就是你最珍贵的宝藏。

我们不喜欢这样的故事，我们要看到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宝物，要看到足以感动到涕泗横流的情感宣泄。

虚拟的故事里，总有那个具象的宝藏。

但我依然相信，一路上的喜乐哀愁，疾风骤雨，是我的宝藏。

夜阑风静縠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