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和母亲～写在母亲辞世一周年之际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弹指一挥间，一年感觉过的真快。我觉得，人世间，只有时间最公平，它对所有人都一样，它不会让你多享分毫，它也最无情，不管什么事，都会被它冲的烟消云散。一年来，从妈妈刚走时的悲痛、不舍，到后来自己慢慢地接受，想了很多。如今能坐在电脑前，写个短文来怀念她，我知道是天堂的妈妈眷顾我，给了我坚强和勇气，让我如她般的坚毅，去走剩下的人生路。

母亲是去年这个时候辞世的，寿终82岁。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可怜人，生于农村，幼时体弱，少年丧母，命运多舛。恰逢生在那个日军侵华战火纷飞的年代，母亲坚强，善良隐忍，上天眷顾，一路跌跌撞撞长大成人，十九岁嫁给了父亲，二十岁生下了我的大姐。一生勤俭持家，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人。 母亲更是坚毅的人，年少时她的妈妈早亡，吃了上顿没下顿，她跟着姐姐们这儿跑那跑。母亲在世时，常听她说起，只要饿不死，就要好好地活着。嫁给父亲后，虽然有了依靠，但生活贫苦，后来有了我们，七口人的家庭有时候吃饭都成问题，是她的坚毅，带我们从那艰难岁月走了出来。

记忆中，母亲早年信佛，常常烧香祈盼。每到过时过节，母亲在桌子上摆放供品，我们全家人祭拜，祈愿平安。每到年终腊月，她是家里最忙碌的人，忙这忙那的，收拾家，准备年货……。说起备年货，还要感谢我的妈妈从小就锻炼我。到了腊月里，该买年货的时候，给当时不大的我写好单子，让我去供销社买东西。记忆最深的就是买黄纸桶的黑酱，虾片，北方烧，六曲香了。很多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以前的钱很值钱，买那么多东西可能也就十来块钱。长大后，我才慢慢懂得母亲对我从小的教育。过往的教诲更是历历在目，“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不要和人争，要多忍让别人，吃亏是福……”，长大后，一步步走来，过了这几度春秋，深有体会，相信会让我受用一生。

写写停停，回忆这回不去的过去，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一进腊月母亲就开始给我们做衣服，做新鞋，她却舍不得给自己做。记忆中，过年的时候，妈妈有一双新袜子穿都不错了。我们家是农村的，种地种菜，养猪养鸡，都少不下。听大哥说，他小时候还放过家里养的羊，羊都会游泳。家里因为我最小，所以妈妈下地也好，在家也好，去哪都会带着我。小时候妈妈还逗说我是累赘，长大还得给攒钱娶媳妇，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在妈妈走之前的这最后两年，我陪的她多一些，虽然有点糊涂了，可是有时候居然还表扬我，“老了老了还能享享福，刚生下还差点把你送了人”。我和妈妈在一起，很开心，一步步地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炒菜，学会了做饺子，哪怕是一口一口喂妈妈吃饭，哪怕是妈妈总爱睡觉，和我说话很少，我也觉得和妈在一起真好。可惜时间无情，分分秒秒，转眼间，以后就再没有床前尽孝的机会了。这就是我的妈妈，一生任劳任怨，啥事都想着我们，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我的父亲离开我们二十七年了。记忆中的父亲，不高大，也不严厉，是很平凡的一个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很忙碌。话不多，抽烟挺厉害，不嗜酒，但有时候就喝多了。我想，可能在原来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喝酒配着咸菜，副食几乎没有，又觉得酒是粮食的精华，就容易喝多吧。每当父亲喝了酒的时候，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从他亲眼目睹的阎老西出行，小汽车和马队开道，从我们村口经过，去圪僚沟军用飞机场的场景；再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解放军抗美援朝的故事；后来到他所经历的文化革命，能给我讲很多很多。小时候我很爱听刘兰芳、袁阔成、单田芳的评书，但和父亲所讲的比起来，虽然当时很小，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特别爱听父亲给讲的那些。也许，在父亲平时不太多讲话的印象中，我更喜欢能多说说话的父亲吧。父亲平时话虽少，但我从小就能感觉到，他很疼我。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力，有时候吃饭的待遇不同，每当他吃“好饭”的时候，总会给我的小碗里分一些。当年人们生活挺苦，吃饭稀的多，干的少，以粗粮为主，细粮为辅。所以，所谓的好饭，也就是干的和不多的细粮罢了。大约记得在我六七岁时，父亲和母亲带着我去一个挺远的地方看我的大哥，从早晨五六点出门，下了火车，到了当地，又改乘汽车，后来就是一直步行。路特别远，特别累，每当我快走不动了，父亲就把我拖到背上背着走，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在山路上走啊走啊，走着我也睡着了。快到中午，终于到了地方，睡眼惺忪的我醒来，看到父亲抽着烟，大哥坐在那里。只记得当时见了大哥挺陌生的，他比我大12岁，喊我的小名，叫我过去，躲在母亲的背后，我不肯过去。短暂的见面后，匆忙中，我们要离开了，等回到家，也已经是半夜了。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不多说话，但总能让你感到他对我的爱，对我们这个家庭的奉献，对孩子们的疼爱。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在干活，总是在劳作，总是在为了这个家辛苦奔波。后来，随着哥哥姐姐们成了家，母亲给他们看孩子，父亲和我成了母亲看孩子们的助手，父亲工作回来或者我放学回家，接手孩子们，母亲才能去厨房做饭，然后我们三个轮流吃饭照看。十几岁的我当时觉得很不理解，看孩子好麻烦啊，还这么累。后来随着自己长大，逐步晓得父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是永远都在付出的，可等到他们年老时，子女们又能回馈多少呢？一九九六年，父亲突发疾病，病倒在工作岗位上，在医院二十多天后，离开了我们。当时的我，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是觉得，那个虽然瘦小，却为家一直在付出的人走了，我和妈妈的靠山不再了，整个人很懵，不自觉得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流。 记得父亲走后，在我跟前从没见妈妈流过眼泪，可是，作为她的儿子，我知道，父亲走的时候她才五十多岁，父亲的离去对母亲的打击是最大的，只不过，流泪时不让我看到罢了。就是在那年，母亲信奉了基督教，成为了一名基督徒，一直到她离开。可能，也许，是上帝的垂爱，主的陪伴，让我那坚强的妈妈，独自熬过几十年岁月的精神所在吧。

冬天来了，万物凋零，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花开了，又谢了，父母都走了，人生只剩下归途了。

谨以此文永远怀念我的父亲和母亲。

二0二二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