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录(1991-1997综合篇)

整个童年是无忧无虑快乐无比的,几乎没有学业的压力,更多的闲暇时间是在村里村外嬉戏当中度过,唯一感觉比较累人的就是每年七月的双抢和十月的农忙假,但是,这段时间也过的无比充实。

春天的拔秧插秧带有技术活,这个轮不到我们孩子,耕田施肥更是大人们的事情。只有在收获的时节,孩子们呼啦啦全拉上了。我要学大人用镰刀割禾,一不小心割到小拇指,血流不止,直至长到成年左手的小拇指还比右手的小一圈,或许是那年流血流多了吧。

大人们扛着打谷机,大哥二哥就扛着罩斗,我悠哉悠哉空手乱跑,捉青蛙,抓蝗虫,捕蜻蜓。当到田地开始放下打谷机干活的时候,大人们为了唤起我们干活的斗志,往往会分配任务,一二三四五趟这些已经割倒的水稻,按年龄从小到大开始挑选,谁干完了谁就可以先吃西瓜先玩了。我是最霸道的一个,呼啦啦地抱起多捆水稻直到抱不动为止,跑到打谷机跟前,大人一脚站立一脚踩着机器,一爪一爪地从我们怀抱中抓水稻开始打。我满怀抱地冲了过来,大姐大哥二哥他们会让着我先,而妹妹本来就抱不了多少,我比她后到还要一顶一推把她拱开,让大人继续打我的水稻,这时候妹妹总会被气的吱哇乱叫。有时候大人就会看不过去,不抓我怀中的,叫妹妹伸过来。尽管如此,我总是最先完成的那个,哦耶一声,开始满田地飞舞乱跑,先是在已经打完的稻杆堆里翻跟头,伯母就会骂,说把稻杆弄的乱七八糟都没法捆垛,我不听,翻完这垛又翻那垛,伯母操起一捆稻杆绳就要抽我来追,我嘻嘻哈哈跑的快追又追不到,跑远了我又继续去抓蛤蟆,都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

而到了低洼水田处的时候,我们就蔫巴了。水稻吸满了水,沉甸甸的,田里一尺多深的水和淤泥,深一脚浅一脚走路都东倒西歪,没干多久就累的喘粗气。在这水田里,充斥的都是大人们喝骂的催促声。完了最后,还要检查一下腿上会不会吸附有蚂蝗,把蚂蝗拔出来看到它满肚皮的血恨得牙痒痒,把它当出气筒。但是想要杀死它很难,揪踩剁甚至拉扯成两段都不管用,只有把它由内向外翻过来,再用干泥土搓一搓,放到太阳底下暴晒,指定嗝屁。

农忙的时候,我们大家族好几十号人都会互相帮忙,就数玩里叔家的田地最多了,去给他家帮忙他总要多备一只大西瓜,要不然不够分。这个玩里叔是我们孩童时期的孩子王,他结婚的时候我也就三岁多,跑到村外东南角去看,那里的迎亲送亲队伍在田间小道上蜿蜒的很长很长。送亲队伍有一个青年或许是挑担子累了,站那歇的时候恶狠狠地逗我说,哪里来的伢里,我一巴掌梭死你切!我被吓的一激灵,当时不能理解这个“梭”字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肯定是很可怕的词语,吓的赶紧转身一蹦三跳地往回跑了。

即使玩里叔结婚了,他还是喜欢与我们一起玩。过年的时候,横起一张桌子坐在上北位置,大喊,伢崽里,来,提庄跑马!大哥每每坐东位,二哥坐西位,我坐下南。玩里叔大喝,跑马,上不封顶,随便榨!大哥二哥总是一元头一元俩这么压,我搞不懂倍数,一律榨两毛。玩里叔咋咋呼呼,好,吃东吃西赔南北,开牌!也神了,几乎都是这样的赔率。春义堂弟看我这么胜,也来凑热闹,挂外围压我的位置。

大哥输急眼了,喊道,三块三号,围观的大人们就啧啧惊叹,咦嘿,矮矮榨的挺大啊。我和堂弟比大哥声音还大,两毛两毛,叫唤个不停,玩里叔应接不暇,说好好好,两毛,吃三元赔两毛,开!我和春义一人抽一张,叫天天地地,总能凑成一副大牌,俩人一副常胜将军的模样。玩里叔嘿嘿一笑,总是吃大赔小,洋洋得意笑道,没有两把刷子,还跟你们伢崽里玩!

他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也是常跟孩子们玩的,带领着俩堂哥拿着个钉耙去菜园子里打蛇。不一会儿,钉耙上钩了两只又粗又长的大蛇,威风八面地到众人面前来显摆。我们一群小孩蜂拥跟着他走到屋后的大桃树底下,就见玩里叔把蛇身往树上一挂,开始剥皮,并大声叫囔,霞里呢?霞里拿水来!捏着血淋淋的蛇胆,在我们惊恐的眼神下仰头吞了进去,说这东西好啊,明目又大补啊!随后,又叫我们一群孩子们去拾柴火,说要炖蛇肉汤。傍晚时分,已经是蛇肉飘香,我刚开始不敢吃也禁不住香味的诱惑吃了几块,果真回味无穷。

说到那颗桃树,它承载了我儿时太多的记忆。这是一颗很有岁月的青桃树,树干我和堂哥两人手牵手才能合抱过来,树枝分叉,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荫凉遮盖住了整个后院。可惜的是,这果实不算好吃,长不大,青青的毛毛的,总要等到它们熟透了变软了才可以入口。尽管如此,儿时缺少零食的我们总把它当做美食,时常爬树去摘,树上很多蜗牛粘肉,我们把它搓下来当起泡胶捏,爬树摘不到的地方就拿着长长的竹竿敲打,噼里啪啦地一顿敲,就哗哗地下起了青桃雨,很多掉落在了厨房的瓦房屋顶上,就望洋兴叹。

大哥也很手巧,会做各种东西,春天折几段柳树枝,双手就搓啊搓,拧啊拧,转啊转,还要小心别把树皮搞破了,然后抽出树皮内的枝干,把空心树皮裁剪成一指见长,其中一端做个口子削扁,放到嘴唇上就能吹起美妙的笛音。他还会截取一段树干,搞来一粒钢珠做成陀螺。其实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大哥教会了我做毽子,他说几个啤酒瓶盖砸扁,再打孔穿玻丝绳撕成絮状的那种太简单,并且是女孩子玩的,咱们男孩子要玩就玩锡毽子。可是锡这种金属难搞啊,我们哥几个会到处去淘,周边菜园子篱笆上往往会挂有废弃的渔网,那是密封篱笆的好东西,渔网里布满了一粒粒的锡块。我们剪下来一些,回家点起蜡烛,用老虎钳子夹住一只啤酒瓶盖,小锡块扔进去开始放蜡烛上烧,要想锡块融化更快,放一些蜡烛油进去就好了。当融化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叫我和二哥一人捏着小酒盅,一人戳一根筷子立着,大哥把锡水往里面一倒,呲啦一声瞬间凝固,一颗圆圆中间带孔的锡块完成。随后穿进玻丝绳,伸出少许用火烧焦后一摁,一个沉甸甸的锡块毽子做好了。而儿时的我们总是不爱穿鞋,这锡块打在脚踝骨头上生疼,可是那酸爽的滋味依旧令我们乐此不疲。

堂哥他们还教会我们其他游戏,比如说踢房子,打乒乓球。家门口那大面积的洋泥板就成了乐园,母亲在学校教书的便利性就凸显了出来,白粉笔彩粉笔用完了就拿。乒乓球台就在地面上画,球网就是左右俩砖头中间横架着笤帚,常常蹲的腿发麻了还不舍得站起来。而踢房子就显得轻松很多,尤其记得,地面画满了格子,上面写着兔子,瞎子,拐子(瘸子),和子(驼子)等等,用石块往后一扔,丢到哪个格就模仿格中写的物事,踩线了判输,学不像也判输。大哥扔到了和子,只见他猫腰弓背,双手背在后面,像一只弯曲的大虾,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嘴里骂道,戳里个死银个……那滑稽的模样模仿到了精髓,令我们捧腹大笑,甚至笑的肚子疼在地下打滚。

当然,最具有诗意的快乐时光,当属在垱下桂家大姑那,几乎每年暑假我都要去那住一阵子。那里,有参天大榕树,坐在树荫底下,吃着大姑给我买的冰冻果冻,享受着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还有蜿蜒连绵的河水,岸边有一簇又一簇的芭蕉树,大红的芭蕉花鲜艳欲滴,摘一朵吸着花蜜,简直甜到了心口里。河里还有一望无际的荷叶,正应了那首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大哥与表哥他们哼哧哼哧给一只大拖拉机的内胎打足了气,推到了水里,上面卡住一只大木盆,我和大哥就背对背坐了上去。划盆去采摘藕莲子,一旦进入里面,几乎就迷了路。我们一边采摘一边吃着,一段时间后,盆里就快装满了。夏天的脸,说变就变,转眼间就阴了下来,还没等太阳完全被遮住,人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滴先砸了下来。我大呼,呀!下雨啦!快回去吧!大哥哼哼一笑,这也叫下雨?等下大了再说吧!我比较矫情,摘下一顶大荷叶戴在了头上,哈哈一笑,我有大伞,不怕!大哥一把扯住我的荷叶扔掉了,说我让你打伞!我重新再摘了一顶戴上,他又给我扯掉,气的我吱哇乱叫,大哥还洋洋得意。当我又要重新摘的时候,大哥一甩盆,直接让我的手摘了个空,这时,大雨开始来临,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生疼,大哥也开始往回划,但是继续阻止我摘荷叶当伞。仗着当主划手前锋的便利,一路披荆斩棘,也斩掉了沿途的大荷叶,用手掌当刀斧,划到哪就劈到哪,边劈边大叫,六亲不认,六亲不认!把左右的荷叶给劈的稀巴烂。我没了荷叶伞,气急了一巴掌劈在他背上,问六亲不认什么意思,叫的挺带劲!大哥依旧回头嘿嘿一笑,说大热天的淋点雨要什么紧嘛,看我的六亲不认!然后继续边划边劈,大秀他刚学到的成语,六亲不认,六亲不认……

其实自己村里也好玩,就是爱停电。每当屋里一黑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听到全村的人“嗬”地一声,大人们开始掌灯或者点蜡烛。奶奶有一盏古老的煤油灯,点燃了总会冒黑烟,灯花多了的时候会急剧跳动,闪的眼花缭乱,需要用剪刀剪掉灯花才会恢复正常。当我看了一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就经常对着这盏煤油灯施法叫唤,幻想蹦出来一个灯神来满足我要好多画片和玻璃球的梦想。停电的时候,我们就会窜到外面,去抓萤火虫,村前就是湖泊和稻田,都是萤火虫绝佳的栖息地。我们手拿大蒲扇先扇下来一只,然后装在一个透明罐子里,举的老高,一边诱惑它的同伴一边呼唤,夜猫虫,夜猫虫快过来,我给你油炒饭恰!说来也神了,往往会聚堆大量的萤火虫。

我们还会在月光下玩我们的游戏。小朋友们分成两排,手拉手,中间隔个十多二十米远,一方大喊,天上打麻子。另一方接道,地下打麻子。回,麻子打不过。接,随你要哪个?一方开始挑选,不能选太强壮的,因为他跑过来要用身体撞开我们拉的人墙,一旦被撞开,要的这人就回去了,对方要开始挑选我们的人。但是也不能选太瘦弱的,即使他撞不开人墙被加入我们的队伍,下一局他也拦不住下一个人,最后哪方人多哪方胜。

而往往没玩多久,就来电了。来电的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被点燃了,大伙一哄而散跑回家去看电视,边跑边大喊,来里电,打包现。早些年的时候,电视还是个稀罕物,全村一半以上人家都没有,当主家把电视搬到外面,看电视的村民人山人海,那个时候人是真多,还有,那个时候的人群视力都超好,那么小的黑白电视,还站那么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当堂哥们上初中住校的时候,我就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家族里的老大,带领着他们去搞各种祸害,捕捉知了,采莲子,摘柑橘,偷挖荸荠,薅板栗,偷钓鱼等等,心情好时,会抓金子王凤和树牛给女孩子们玩,想搞恶作剧时就抓辣毛子,也就是毛毛虫洋辣子吓她们。户外没有条件闹腾时,就在屋里打牌,自创了好多好多打法,筹码更是五花八门,画片,玩具枪子弹,玻璃球,甚至是打比。那个画片我积累了好多,都是之前喊表姐夫挣来的,乡下孩子都上学晚并且早熟,我一表姐在读五年级的时候就长的花容月貌,一群狼们用画片和玻璃球诱惑我,叫我喊他表姐夫,以此来满足他们那骚动的内心。而堂弟他们就没那么好运了,狼们在楼上撒画片,引诱一大群低年级的小朋友哄抢,他们就开始泼水,甚至是往下撒尿,小朋友们为了画片无视这些存在,一度争抢打架,堂弟的银项圈都被拉扯变形了,引得他们哈哈大笑。

人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在老屋擒躲的,也就是捉迷藏,我发现好多方言词语比普通话更加刻画形象,更加博大精深。老屋没有人住,楼上楼下都垛满了稻杆,人往里面一钻,只要耐得住性子不吱声,神仙都难找。有一次我都躲在稻杆缝里睡着了,天黑才自己扒拉出来。而堂哥他们那群人捉迷藏就更加高级,在另外一栋废弃的老屋里,除了稻杆堆,还有一副棺材,其中一人躺在了里面,谁也找不到,最后他还故意在里面抓抓挠挠,差点把旁边的人吓个半死。

当然,最快乐的时光当属过年了。梦寐以求的就是买一把玩具手枪,什么新衣服好吃的都不在乎,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抱着枪。妹妹就喜欢打灯笼,早就预备好了一根红蜡烛,手提着蜡烛灯笼爱不释手。而我又搞恶作剧,擦一根爆竹扔到她脚下,爆炸声吓得她尖叫连连,身体躲闪摇晃中,竹条红纸糊的灯笼被点燃了,妹妹心疼的哇哇大哭,我还哈哈大笑。而我不光喜欢欺负小的,也会在二哥的拉拢下欺负大哥。那年,玩里叔的新房子还没开始建,地基上左一堆右一垛的青砖,大哥就爬到了其中最矮的那一垛上面去放手持烟花,就在他砰砰砰地放的正嗨的时候,二哥和我交头接耳出坏主意,点燃了我们手中的手持烟花,对准了他开始射。砰砰砰的火舌冒光中,我俩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大哥遭受袭击惨叫连连,赶紧跳下了砖垛,手上的烟花没放完又舍不得丢,就那么藏在砖后继续放。而我们看他躲进了掩体仍旧不放过,继续对着那个方向射,砰砰砰的火光在砖头之间碰撞,很有电视里面枪战的感觉,令我们越发地兴奋。随着烟花放完,大哥黑着脸走了过来,他的新裤子有两处都被烧拧巴了……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有一句话说的好,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所治愈,不幸的人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童年。我有幸成为前者。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也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记录。而人啊,总是会在走新路的时候恋着旧路,而路,也总是在懵懵懂懂地恋着旧时走过去的人。

就这样,趁着还年轻,还有记忆,打点好童年对我的馈赠,作一次零碎的记录,等到老了糊涂的那一天,还能重新翻起来,回味着我们走过的快乐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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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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