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

周末的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窗外熙熙攘攘排队做核酸的人群的喧哗声从各个角度吹散在风中。这又是一个平常而不凡的一天。

八九十岁的老人，蹒跚着脚步，或者在轮椅或者亲人的背上也要坚持每天的打卡，虽然他们从来不外出。但是相信此刻的他们心里是愉悦的，毕竟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人群中的一个花白胡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面色冷峻，衣服虽然破旧然而显得并不肮脏，不同于其他人的刷手机的行为，这个花白胡子正在阅读报纸。还是当日的The Times, 这可让我讶异不已，在这样一个常年位居江苏GDP倒数第一的城市的一个角落，居然能有新鲜出炉的泰晤士报。但是仅仅过了片刻，我就发现不对劲，他把报纸拿倒了。

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七拐八拐的蛇，中段就是喧闹声最多的地方。一个退休老头和一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中心人物。从话语中得知这个老头按照辈分该算是一个行三的爷爷辈，十多年前从小学教师岗位光荣退休，现在退休金据说已经涨到了一万三一个月。

此刻他们正聊到前面一个小区又被封了，有个人从外地回来，被查出来阳性，于是整个这一块都不得了了。“你说说这些个人整天瞎跑什么，害人又害己。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抓起来判个几十年。”该中年妇女愤愤地说。

退休老头不紧不慢地回到：“幸亏咱们的政策好，就该规定这些人不按时做核酸是犯法的行为，让他们长长记性。你看看这两年咱们多安全，听过国外都死的差不多了。”

“他三爷，你说的是真的吗？”中年妇女问道。

“怎么不是，特别是美国，他们现在可是民不聊生啊。真是活该。” 退休老头说道。紧接着又把话题抛向前面一个排队的小胖子，问道：“小明，你们学校老师是怎么说的？”

正在埋头苦干游戏的小明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叫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要照我说，他们还不如猪呢，猪狗不如的东西”。中年妇女赶紧说道。

“不是那个猪，是诛杀的诛。”小明反驳道。

“这不就对了，猪肥了自然是要杀掉的。”

排队的群众发出哄堂大笑，于是人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他三爷，你说得对，就是咱们的政策好。”中年妇女继续说道，“你看今年下半年一个因为这个疫情死去的人都没有。”

“那贵州因为深更半夜转运隔离人员，大巴出车祸无辜死去的27条性命算谁的？”突然传来花白胡子的声音。我发现他的报纸已经拿在手中，只有握紧的拳头。

众人并没有接这句话，可能是他们不屑于这个人，或者他们的思路已经跑到另外一个topic上面了。因为退休老头又讲到普京大帝怎么发兵乌克兰，携正义之师如雷霆万钧之势将乌克兰揍得倾家荡产，并且已经豪取了四郡。

“这个我知道，”接话的是另外一人，“听说乌克兰的那个什么总统以前就是个开车的，你想想一个司机能跟大帝比吗，两人段位都不一样的。我还听说他专门写信给大帝求饶呢。”

“什么信？”追问的是中年妇女。

“这个我倒是知道，”说话的又是退休老头，“我记得信里写道：兄长普京台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俄罗斯并乌克兰世代交好，如何一旦为小人构陷，兄弟阋于墙，乃至生灵涂炭，亲者痛仇者块。何不就此歇兵，止戈为武，弟斯基当于基辅扫榻相迎共襄盛举。”

“后来呢，大帝是怎么说的？”第五个人接话了。

“哼。”退休老头说道，“大帝的回信干脆利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要战争那就给你战争。”

“大帝使得一手好核棒，这下肯定够那个车夫喝一壶的了。”第五个人突然高兴地说道。

“却不知道还有人记得当初的外蒙古，海参威，唐努乌梁海，还有苏武牧羊的北海等等那么多分出去的地方了。”又是花白胡子冷冷的声音。很显然，依然没人接话。

对话还在缓慢移动。这时候中年妇女接了个电话，似乎是争吵了几句，放下电话的脸色很是不豫。“又跟闺女吵架了？”退休老头问道。

“那可不是，”中年妇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上海的公司要黄了，美国老板说什么实在撑不下去了，什么国内市场完蛋了，要关厂搬到什么越南了。他三爷，你说美国人怎么就这么坏呢？先是放毒来害咱们，现在又要关厂继续来害咱们，他们的心眼为什么就这么坏？”

没有人能回答，因为这时候花白胡子突然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缓缓地倒下。他的手死死地抠住报纸，但是上面只是一副葫芦娃的照片。

我瞪着这幅图片，这图片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透露出“仁义道德”几个字。我又仔细看了一下，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