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清明上河图》“活”起来-清明上河园表演剧本创作手记

《古都开封》第六期

周 罗 吉

清明上河园是开封再现《清明上河图》的大型宋代文化主题公园，自1998年10月开园至今，笔者参与了策划、创编表演剧本工作，先后编写了几十部表演剧本，深受游客的欢迎与喜爱。

演出是清明上河园不可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有助于游客获得独特而丰富的游览体验，也是调节时空节奏的最好的方法。人们的出游往往是为了暂时脱离日常平淡的现实生活，寻求不一样的体验。景区演出能够通过剧情、互动、参与等环节的设置，不断给游客制造新的兴奋点与情绪的起伏，从而达到时空转换的深层体验。清明上河园演出是以“建筑为形、文化为魂”为宗旨的，动态展示是清明上河园的灵魂，表演作为一种动态文化展示，以静态展示为背景，让静态展示无法实现的内容得到充分发挥与延伸。景区中的静态景物给人的印象毕竟是有限的，而动态的表演则可以有无穷的变化。“景点是死的，文化是活的”，清明上河园十分重视表演剧本的创作，所谓“剧本，一剧之本”，故清明上河园每年都要根据市场调研和分析召开一次由各方面专家参加的剧目研讨会，对现有剧目进行调整与创新，淘汰并新编几个剧目，实现节目的滚动更新。

清明上园的成功，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拥有一个引发购买意愿的吸引核。这个吸引核就是张择端当年在开封创作的，描绘千年前开封的《清明上河图》，它是唤起旅游者想来其诞生地看一看的强烈愿望。如果清明上园景区内没有图中再现场景的表演节目，就会不可避免地给前来的游客留下遗憾，也会极大地破坏旅游者的审美需求。在清明上河园内要有画面活起来内容，游客才会感到清明上河园名符其实。

清明上河园是开封市第一家将演艺引入景区的主题公园，如今在我市不少景区已将演艺引入或即将引入（如计划于2014年5月竣工开园的朱仙镇国家文化生态旅游示范区），限于篇幅，下面举两例 “活化”《清明上河图》剧本创作心得，窥一斑而知全豹，供同行借鉴与批评指正。

一、《汴河漕运》剧本的创作

北宋国都东京河流多，桥也多，据《东京梦华录》记载：穿城河道有四条，蔡河，桥有11座；汴河，桥有13座；五丈河，桥有5座；金水河，桥有3座。一座城市有了水便有了活力，有了桥更赋有诗意。东京是一座以“水文化”为依托的城市，桥对于每一个东京人来说，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即使到了现代，黄淮平原水运历史基本划上句号时，开封仍然拥有“北方水城”美誉，在北方，你很难找出像开封这样多河多湖多水的古城。目前开封市仍有“四河” 即黄汴河、惠济河、广济河、利汴河；还有“五湖” 即潘家湖、杨家湖、包公湖、铁塔湖、阳光湖。开封正在开发城内的水系工程，将城内的“四河”连通“五湖”。通过“水系”将市内的旅游景点串联起来，使游客在桨声画舫中游览古城，游客可乘船畅游“北宋东京城” ，对于开封这座八朝古都来说，历史是她的魂，而水就是她的血脉。

在《清明上河图》中，跨越汴河两岸的虹桥是水陆交通的交汇点，也是行人最集中、最多、最热闹的地方。虹桥是全图的中心和高潮部分，如今在清明上河园重建的虹桥也是景区中的大景观之一，是游客进入景区内最先目睹到的主要景观。无论从《清明上河图》上来看，还是从清明上河园来讲，虹桥都处于十分重要的核心部位。在虹桥处创编一部表演节目十分必要，确定了以虹桥为背景的表演地点后，接下来便是选择什么样的故事再现了。

在《清明上河图》中，宛若长虹的桥梁飞架在汴河上，桥上车水马龙、熙攘往来，十分热闹。许多人正凭栏观看桥下一条逆水而行的漕运大船，水流湍急中，船夫们紧张地忙碌着，有的用竹竿撑船；有的用麻绳挽船，控制船只的方向；有的在忙着降下桅杆，以便船只顺利过桥。桥上、邻船上的人也都探出身子指指点点。画面上所描绘的整个情景极为生动，人物的神情也惟妙惟肖，令数百年后观赏此画的我们都捏了一把汗。以这艘过虹桥漕运大船为创作对象，一定具有《清明上河图》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可彼一时，此一时，若按照画面一点不变的“活化”《清明上河图》这段场景，在实际操作中是不现实的，且无一点故事情节。好在笔者是学历史的，通过查阅史料在《宋朝事实类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7月版）卷二《祖宗圣训》中找到这样一段记载：上闻汴水辇运卒有私贸市者，谓侍臣曰：“幸门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尤者可矣。篙工楫师，苟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冀官物之入，无至损折可矣。”吕蒙正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在君子岂不知之？若以大度兼容，则万世兼济。曹参不扰狱市者，以其兼受善恶，穷之则奸慝无所容，故慎勿扰也。圣言所发，正合黄老之道。”对漕运船不检税，甚至还让船工们私自带点货物，到京城做点小买卖，维持日常生活，甚至有利可图，只要不妨碍汴河漕运，“不必究问”。 有一些官员不深究宋初立此法用意，不许漕运船携带私货贸易，结果船工们无利可图，生活困难，不仅不愿干，而且还盗食官米，漕运的弊病日渐突出，朝廷最后不得不恢复旧法。受此史料的启发，笔者编写了一伙冒充官吏在虹桥处搜查漕运船工携带私货，遭船工们抵制的故事。有了矛盾冲突，使该剧有一个好的故事核，又将巡查此事的官员改换成妇孺皆知、铁面无私的包拯，识破了那一伙冒充官吏搜查漕运船，并将他们绳之以法，使得此剧在“活化”虹桥这一画面的同时，增添了较好的人物故事情节，再现了包拯威严的形象，达到了凝练清明上河园景区的主题，可谓一举多得。

二、《迎送新酒》剧本的创作

目前，清明上河园的表演节目形式主要有固定式、流动式、客串式、体验式等表演形式，还没有一个与《清明上河图》主题密切相关的大巡游式的演出节目。以什么样的内容来表现大巡游式节目，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笔者，通过读图和查找有关宋史资料，笔者终于找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

在《清明上河图》中，张择端画了不少销售酒的店铺，打开图看，在图中无论闹市街头还是城郊小店，都可以看到酒旗高悬，有的酒旗上面还写着“新酒”、“小酒” 等字样。可见在图上所表现的商业活动中，酒的销售占有十分突出的地位。在宋代，经济的繁荣达到前所未有程度，各行各业都有了质的提高，其中宋代的酿酒业在唐代的发展基础上，得到进一步普及和提升。在我国古代酿酒著作中，最系统、最完整、最有实践指导意义的酿酒著作《北山酒经》便成书于北宋。另外，宋代酿酒业是国家重要的财政来源，上至宫廷，下至村寨，酿酒作坊星罗棋布，其分布之广，数量之多，都是空前的，酒的消费自然在图上有着显著的体现。

在宋代，酒类制造与买卖是税收大宗，因此国家一方面严格控制酒类专供专卖权，一方面又激励刺激社会消费。在《清明上河图》中，可以看到从头至尾，描绘卖酒、饮酒者占有大量画面，就连图中最后一家治病兼售生熟药的“赵太丞家” 门前，竖着的3块坐地招牌中，就有一块广告“治酒所伤良方集香丸”，可见当时京城喝酒之风的盛行。

基于以上有关《清明上河图》中所反映的酒文化内容，在选择大巡游表演题材上，确定了以表现酒文化的主题，接下来便是以什么样的故事情节再现大巡游表演内容了。

由于宋代对曲酒实行专卖，官府造酒业规模宏大，京城酒库众多，每年清明前开煮，都要举行一些隆重的迎煮仪式。虽然简约的《东京梦华录》中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但宋室南迁杭州后，从典章制度到民风民俗的各个方面“多是效学京师（开封）人”（《梦粱录》卷十六），“盖学汴京气象”（《梦粱录》卷十八）。吴自牧介绍南宋都城临安（杭州）这本《梦粱录》（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年版）卷二“诸库迎煮”记载：“临安府点检所，管城内外诸酒库，每岁清明前开煮，中前卖新迎年，诸库呈复本所，择日开沽呈样，各库预颁告示，官私妓女，新丽妆著，差雇社队鼓乐，以荣迎引。至期侵晨，各库排列整肃，前往州府教场，伺候点呈。首以三丈余高白布写‘某库选到有名高手酒匠，酝造一色上等醲辣无比高酒，呈中第一’ ，谓之‘布牌’ ，以大长竹挂起，三五人扶之而行。次以大鼓及乐官数辈，后以所呈样酒数担，次八仙道人、诸行社队，如鱼儿活担、糖糕、面食、诸般市食、车架、异桧奇松、赌钱行、渔父、出猎、台阁等社。又有小女童子，执琴瑟；妓家伏役婆嫂，乔妆绣体浪儿，手擎花篮、精巧笼仗。其官私妓女，择为三等，上马先以顶冠花衫子裆裤，次择秀丽有名者，带珠翠朵玉冠儿，销金衫儿、裙儿，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后十余辈，著红大衣，带皂时髻，名之‘行首’，各雇赁银鞍闹妆马匹，借倩宅院及诸司人家虞候押番，及唤集闲仆浪子，引马随逐，各青绢白扇马兀供值。预十日前，本库官小呈；五日前，点检所佥厅官大呈。虽贫贱泼妓，亦须借备衣装首饰，或托人雇赁，以供一时之用，否则责罚而再办。妓女之后，专知大公，皆新巾紫衫，乘马随之。州府赏以彩帛钱会银碗，令人肩驮于马前，以为荣耀，其日在州治呈中祗应讫，各库迎引出大街，直至鹅鸭桥北酒库，或俞家园都钱库，纳牌放散。最是风流少年，沿途劝酒，或送点心。间有年尊人，不识羞耻，亦复为之，旁观哂笑。诸酒肆结彩欢门，游人随处品尝。追欢买笑，倍于常时。”开沽煮酒庆典，成为欢庆的酒节，可见，宋代酿酒行业不但十分注重改良酒质，还十分重视酒的推销。

受此启发，大巡游式的表演节目便有了大的框架，正店与脚店之间迎送新酒的表演内容水到渠成。所谓“正店”，就是从朝廷那儿买来酒曲，自己酿酒、销售，并且批发。在图中孙羊店的铺面为两层楼建筑，房屋高大，门面雄阔，门前搭建的彩楼欢门也与众不同。楼上高朋满座，门前车水马龙。就店铺门面而言，在画中可谓独一无二。酒楼后院宽敞，大酒缸空倒着，成排堆放在后院，叠累数层，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造酒量是相当大的。据《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记载：“在京正店七十二户，此外不能遍数，其余皆谓之脚店。”京城的正店是比较豪华高级的酒店，数量只有72家，仅次于正店的酒店叫脚店。在图中虹桥南岸有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十千脚店”，当时的“脚店”是没有酿酒权力的酒店，只能从正店批发酒水来零售。正店可以从朝廷那里花高价买来酒曲来酿酒，以代替纳税，脚店只能从正店那里进酿造好的酒零卖。在十千脚店的彩楼欢门上，便高悬有一面写有“新酒”两字的酒帘，编写大巡游式的《迎送新酒》情节主线便是孙羊正店酿出的新酒批发给十千脚店，十千脚店从孙羊正店迎接酿出的新酒进行零售。表演地点从孙羊店门前开始，表演前，在孙羊店门前还举行一个庆贺酿造出新酒的仪式，然后由一支40余人组成的送“新酒”的队伍，车上装载着酒坛，车上插着旗帜，酒坛上张贴着醒目的“新酒”、“孙羊店”的红纸黑字。队伍前面高举着“孙羊店” 酒帘和“酒香十里春无价” ，“新酒三杯梦亦香” 的酒联，敲打着盘鼓、推着一个特制硕大的酒罐、用独轮车推着酒坛、肩挑着酒罐、双手抱着小酒罐，在鞭炮声中，整个迎送“新酒”的队伍一边唱着，一边舞动着，向十千脚店进发，场面十分壮观、热闹……

《清明上河图》是一部跌宕起伏且内容丰富多彩的风俗画卷，清明上河园是我国目前最大的宋代文化主题公园，让这幅画卷“活”起来的核心是宋文化，而让清明上河园可持续发展的还是宋文化，也是清明上河园今后可持续发展的保证，因此，在今后的表演剧本策划和创作中，以多种形式、不同风格的表演形式，让游客参与进来，通过表演使“古”的“新”起来，让“死”的“活”起来，让“虚”的“实”起来，让“静”的“动”起来”。用巧妙的创意活化历史，让《清明上河图》“活”起来，使清明上河园“热闹” 起来，让游人步入园内，能欣赏到汴河遭运中包公的一脸正气；杨志卖刀无法忍受的一脸怒气；梁山好汉们个个的一脸义气；抢到绣球成为王员外家女婿的一脸喜气；汴河大战中体验到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杀气；大宋科举中争当状元的运气……让游人“一朝步入画卷，一日梦回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