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产后抑郁妈妈的自白

文/西子

来源/怀左同学

前两天，我回了趟婆家（因为个人工作原因，我也常住娘家，经常两头跑）。

到家时，儿子欣喜万分。尽管我差不多每隔一天回来一趟，可他却像很久没见我一样。看到我进门，就扑在我怀里叫妈妈，脸上挂着开心的笑。那一刻，我既幸福，也有点小心酸。

因为我知道，第二天，又要分离。晚上的时候，我和儿子玩着“点点点”的游戏（一本大冒险的书，上面是一些带有颜色的小点点）。他十分兴奋，一根手指在书中“畅游”，并想拉着我一起玩。

后来看时间已经不早，趁他不注意，我偷偷跑上了二楼。一上楼我便听到楼下带有哭腔的声音“妈妈，你在哪？”“妈妈去外婆家了。”婆婆这样和孩子解释，说实话，每次到了这个环节，我都忍不住流泪。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孩子一直由奶奶带，我也没什么经验。习惯了这种模式后，每次我都像一个逃跑者。

唉，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01

如果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我想说，是我的儿子。

自打他出生起，我就没怎么带过他。生完孩子之后，我得了产后抑郁，每天患得患失，糟糕的情绪使我带不了孩子。家人担心我的健康和安全，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大小事务，而我，也成了他们照顾的对象。

刚生下他的那一个月，我忍受了开奶-喂奶-断奶的痛。开奶前乳房胀痛得厉害，有时候孩子吃奶时，我疼得眼泪直流。当时我妈妈还笑我，说我矫情，说大家不都是那样过来的。但我又没有经验，真得疼得受不了。

而整个喂奶的过程也异常辛苦。孩子是顺产生下来的，七斤三两。虽然生之前打了无痛，可生的时候，还是非常痛。由于针是打在腰椎上，所以每次喂奶时，我都能感觉到剧痛，怀疑我身体出了毛病，还查了很多资料。每次喂奶，一般得持续四十分钟以上，还不能换姿势。我一坐就疼，异常难受。

两小时吃一次，日日如此。

那时候，所有人每天都是在问孩子怎么样，但就是没人顾及我的感受。家人让我每天吃开奶的东西，甚至有几天一日三餐都是吃鸡汤面，早上是，中午，晚上也是，吃得我想吐。

因为他们说那样才能补营养，孩子才有奶喝。就连我下个楼都不能出大门，也不是怕伤风感冒，就是我们这边习俗：产妇必须得坐满月子才能出门，不能去别人家，更不能回娘家，因为这样对别人家来讲，不吉利。

我的坏情绪，每天都在叠加。

由于大家都围着孩子转，我开始整天烦闷、生气、怀疑自己、怀疑一切，经常胡思乱想，而且很后悔，想着自己之前还是那么开心快乐，现在突然就陷入了这样的局面。

我感觉没有人再关心我，各种坏的想法，充斥在我的脑海中，夜不能寐。

最后，我把自己气出了一场大病，而且正好是在满月那天。之后我回家娘休息了几天，也正好那几天给孩子断了奶，由于看不到孩子我的思念又加重了许多，滋生了更多的是无奈与怨恨。

那些天我甚至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也没有意思。一查，结果是抑郁。

02

我承认，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我不能像其他母亲一样给自己的孩子想要的温暖，每天送他上学，接他放学；也不能每晚讲故事哄他入睡，拥他入眠；更无法每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因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人。

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倍加煎熬，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当母亲的义务，另一方面每天胡思乱想，无法控制自己。

尽管如此，我却从不曾忘记他的习惯和爱好。

我的儿子，浓眉大眼，他的长相和性格除去他自身的优势，像我和他父亲的比例占80%（当然还有一部分后天性格受他奶奶影响）。我最喜欢的是他的酒窝，一笑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他很调皮，看到谁逗他，他就呀呀地说个不停，然后捉弄别人。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多话的孩子，除了看动画片的时候稍稍安静一点，其他时候都是嘴巴嘟嘟说个不停。

另外，他总喜欢让我陪着他玩，也许就是因为我缺席了他许多的游戏时光。

上周六，我带孩子玩了一整天。一早起来给他换好衣服，他硬是要穿那件纹有蜘蛛侠的马甲。出门前，还特意为他装了一袋子奥特曼玩具，接着带他吃了个炒粉，看了会鸽子，再到有娱乐设施的地方玩了一会。

孩子跑着的时候，每一个笑容都能融化我。这段时间我回想的时候，其实发现也是因为孩子给我传递的温暖，才让我更好地去对抗抑郁。这让我想起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传达的核心意思：爱可以让人穿过孤独的迷雾。

休息的时候，孩子他爸坐在车里剥板栗，然后他小跑过去问他爸爸要，又给我要了个，还问我：“妈妈，你要哪个啊？”

我逗他说：“我要大的那个。”结果他直接把大的给了我，还回了一句：“妈妈就应该吃大的。”

对孩子来说，他想要的更多是我们的陪伴。

想起有时候我照顾自己的时间多过了陪孩子的时间，心疼的感觉，会瞬间弥漫我的心头。孩子把一切真实和天真展露给我们，可我们却不能给他全心全意的陪伴与回应。人家都说孩子的感应能力最强，他一下就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其实我知道陪伴时就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可每次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提醒自己之后要多用心。

我当然也想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怕，我的情绪会影响到他。

我有时甚至在想，如果他的妈妈不是我，他会不会更幸福些？

03

在儿子很小的时候，他最爱的就是大风车。

于是我们家里买了超过20多个大风车，当然，也可能有30个。他爷爷奶奶知道他喜欢，每次上街看到了，直接就买。其他亲戚看到，也会直接买。

当他稍微大一点，家里的大风车少了一些，也就剩下了外面那个插在铁杆子上的饱经风霜的风车。大概不到三岁时，他就天天囔着要挖掘机，后来家里的挖掘机不知道有多少个，走个路都怕踩到。

他喜欢一样东西，真的是情有独钟。

当初喜欢大风车的时候，只要看到有类似于此的就说是大风车。什么风扇呐、饮料搅拌机啊、风车糖啊、还有一切只要像它的东西，他都能给你说成是大风车。

而现在爱挖掘机，就连衣服上很小的图案，他都能给我们找出来。我也带他体验过真实的挖掘机，他很喜欢，小小的身板坐上面，一本正经地拉杆，找钥匙，别说，还真有那个范。

而现在，你们猜他喜欢什么？

是的，就是小孩子都喜欢的英雄—奥特曼。爱一件物品的时候要专心，这是我在我孩子身上学到的。大大小小的奥特曼，各种形态的，不同身高的。每回在玩具店门口见到，他就站着不肯动。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儿子喜欢奥特曼，不仅是因为奥特曼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最主要的是他也想成为像奥特曼一样的人。这样他就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我们不受别人欺负。

直到那天跟他玩游戏，我才知道他受了很多委屈，知道了他的坚强和爱情。

那种感觉很神奇，尤其当你被一个小小的孩子感动时，心一下子就会被融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看着他对那些东西的热爱与坚持。再想想我自己，做事情总是三分钟热度，跳舞也好、学演讲也罢，尽管坚持过很长一段时间，可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来。

而我的宝贝，即便他每到一个年龄段就喜欢一个不同的东西，可他之前热爱的也不曾忘记。他现在喜欢奥特曼，但挖掘机他也一样爱，我还记得他会常常把奥特曼埋在土里，然后用挖掘机去将它挖出来。

这份执着与热爱，我应当学习。

就拿今天的这篇文章来讲，其实也是被他触动，想着我一定要认真写点东西。说起来写作也是我儿时的梦想，那时候还有一个作家梦，想着未来写几部伟大的作品。可在长大的过程中，我早早扔掉了写作。

如今捡起，我希望能亲手写下我儿子的点点滴滴，记录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04

我的儿子还有很多句专属口头禅。

遇见好吃的东西或者可口的饭菜，他就说“美味啊！”；看到动画片里的恐惧场景或者看到自己害怕的东西就会说“好可怕啊！”每回他看到我穿漂亮好看的衣服就会对我说道：“妈妈，你又买的什么新衣服呀！”

是的，他用的全是感叹词。

从他的语气中，我看到了他对世界的好奇。

还有，我有几次假装睡觉然后听他说话。他说的是：“妈妈，你快醒一醒啊！”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我没想到他的后鼻音发的是那么标准（因为我们是湖南人，湘音比较重，即便说普通话也一般不发后鼻音），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

都说他最亲我，其实我知道，他最想亲近的人是他的爸爸。

他爸脾气不是很好，可能是在孩子面前发过几次脾气后，以至于孩子不敢靠近。所以现在我常带他在他爸面前，让他去试探他爸，这才胆子大了起来。

这不，昨晚还跟我玩起了“小王子在爸爸肚脐眼里的游戏”，一直说他爸把小王子吃掉了，让他把他吐出来。但不管怎么玩，他还是有点畏惧他爸。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像和我玩一样去和他爸那样毫无顾忌地玩耍。

我儿子很懂事，在我生病期间乖乖的，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陪着我。尽管我很少陪伴他，可只要他一看到我，就“妈妈、妈妈”喊个不停，他总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每每听到他唱那几句，我非常开心，但眼泪也会很快流下来。特别想感叹一句：我的乖宝贝啊，妈妈不值得你如此深爱着啊！

宝贝，你知道吗？其实那次妈妈生病，尽管人迷迷糊糊的，可我知道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换作平时，你早就拉我起来让我陪你玩了，可那次，你竟然那么懂事，那么乖。那个时候，你才不到三岁啊！

从你出生到现在，我除了带了你一个月，几乎就很少带着你睡过觉。我知道，其实你很想妈妈给你讲故事，陪着你睡觉。我也想啊！

每次看着你一个人在床上玩，一个人醒了坐在家门口等奶奶回来，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是妈妈没用啊，没能给你完整的爱！与你爸爸外出打工的那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他们都觉得我狠心，你还那么小，就让你成了留守儿童。

宝贝，现在妈妈回来了，妈妈保证，以后除了工作，其余的时间，都陪着你。

那些我缺席的时刻，那些我没能陪着你的日子，往后，妈妈都给你补偿回来。好么？。

「后记」

孩子是奶奶带大的，说跟奶奶不亲是假的。他最喜欢的是左手拉我，右手拉他奶奶，然后手牵着手一起走。有一次我在房间里，他奶在房间外面，他一会喊我，然后又跑出去喊他奶奶，喜欢得不得了。

大概他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我的小小人儿啊，其实妈妈爱你，最最爱你。

作者简介：西子，95后宝妈一枚，爱好英语和写作，喜欢研究新鲜的和有挑战性的东西。目前正在学习写作，希望用文字梳理人生。

（此文为怀左辅导西子而写的，前后改了6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