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日本人的“中国印象”:良知泯灭、文明停滞和“亡国结局”

#头条创作挑战赛#

众所周知,江户时代(1603—1868)的日本统治阶层和知识分子们,大多对中华文化怀有崇敬之情。比如德川幕府尊儒学为“官学”,武士阶层将之尊为“基本修养”,很多日本学者一直将中国视为“文化发达、物质丰富”的强大国家。

不过,中国(清朝)在鸦片战争的惨烈失利,使得一些日本知识分子开始对儒学产生了动摇。伴随着明治维新帷幕的拉开,日本各界迅速从“仰慕中国”的心态中抽离了出来,并很快滋生出了一种“蔑视中国”的观念(拓展阅读:什么是中国:近代日本的“中国观”)。

伴随着综合国力的大幅提升和军国主义思潮的大行其道,进入20世纪以后,日本各界的“辱华”情绪变得愈演愈烈。那么问题来了,截至二战结束前的近半个世纪,日本各界是如何看待中国的?我查了一些资料,接下来跟大家简单聊聊。

进入紫禁城的八国联军

1)对中国文化的“肆意差评”

在日本知识界,“辱华”的旗帜人物,非福泽谕吉莫属(拓展阅读:东瀛志:福泽谕吉是如何“看贬”中国的?)。

早在1883年,他就在《中国人民的前途甚多事》一文中指出,“一味坚持传统文化,不求改革和进取的中国(清朝),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在两年后发表的《脱亚论》中,他不仅将中朝两国比喻为“停滞于儒家思想,被专制主义和残酷法律束缚的国家”,还建议日本“应追随西方列强,共同占领中朝两国”拓展阅读:一文概述:为什么福泽谕吉要坚持“脱亚入欧”?)。

日元中的福泽谕吉

进入20世纪,伴随着东洋史学学科的日臻完善,日本学界对于中国文化的批判,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程度。

1)“文明停滞论”

早在20世纪初,东洋史学者白鸟库吉(1865—1942),就曾发表过“中国文明停滞论”——“中国文明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停留在这一阶段的时间很长。四千年都停留在这一阶段,这一阶段应该得到的发展,全部都完成了”。

对于近代中国的“落后和颓废”,他将之归咎于“中国人不思进取、不开化、不主动学习西方文明”的后果(拓展阅读:白鸟库吉的中国观:“南北对立”招致的“戎狄病”和“文明停滞”)。

白鸟库吉(1865—1942)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文明停滞论”俘获了大量忠实的拥趸。1938年,由京都帝大教授、东洋史学家矢野仁一(1872—1970)主编的《东洋史大纲》一书,在日本正式出版发行(拓展阅读:一文概述:“满洲国”的教科书,是如何歪曲中国历史的?)。

他在书中指出,“在中国,文化早在周汉的古代就已大成、定型,此后经过唐宋元明清,几乎没有显著进展”。在他看来,中国文化的发展“不过是模仿自己,即模仿自己古代的文化,因袭前代的文化”,“随着时代推移,则模仿之模仿,因袭之因袭,日益退化。如今,中国的文化——不过是古代文化的遗留物,前代文化僵尸而已。”

矢野仁一(1872—1970)

日本学者秋泽修二在1939年出版的《中国社会构成》一书中,也提出了相似观点:

“中国社会和巴比伦、埃及并称(为)世界文明古国之一,至少在汉代,(一直)处于亚细亚的‘罗马’的地位。但由于其特有的停滞性,即‘亚细亚的停滞性’的缘故,结果变成了欧美的隶属国,欧美资本的半殖民地。….中国社会的最大不幸,就是将中国社会导向隶属于欧美的这种特有的停滞性。”

一言概之,在这些日本学者们看来,深陷“文化停滞”沼泽的中国,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无药可救”。

担任关东军参谋长的东条英机

2)“中国亡国论”

早在1884年,福泽谕吉在得知南洋水师惨败于法国的消息后,马上撰写了《东亚的波兰》一文,直指“中国(清朝)的亡国命运,”已经不可避免”。进入20世纪,伴随着中国政局的持续动荡,越来越多的日本学者们“痛心疾首”地表示,“亡国”将是中国“唯一的结局”。

1917年,日本学者酒卷贞一郎在《中国分割论》一书中,给出了“中国必亡”的三个理由:

首先,中国的军人和各级官员“缺乏国家的观念”。在他看来,缺乏国家观念的军人,与土匪强盗无异,“是国家的蠹虫”;缺乏国家观念的官员,毫无廉耻心可言,一心只想着搜刮民财——军队和官吏如此败坏,“亡国只是时间问题”。

其次,中国财源枯竭。他认为,中国的财政只能依靠外债和内债苦苦支撑,长时间处于入不敷出的危险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势必要破产”。

北洋军阀派系示意图

第三,列强的染指。具体而言:

面对中国“即将被瓜分”的局面,酒卷贞一郎指出,日本“必须参与对它(中国)的遗产的瓜分”,而且“理应分得最多的一份”:

最后,他信誓旦旦地说,“在我近亲(中国)死亡之际,我国必须堂堂正正继承,分得其遗产”——日本人的狂妄野心,可见一斑。

清末时局图

3)“只有日本才能救中国”

进入20世纪,由“亚洲一体论”衍生出了所谓“大亚洲主义”理论,开始在日本流行开来。这一理论的拥趸们,在提出“黄白人种之争,是未来世界发展趋势”观点的同时,最终得出了“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日本是黄种人中最强的国家“的观点。

素有“中国学泰斗”美誉的内藤湖南自然“不甘人后”,他精心“酝酿”出了“日本对华使命论”。在他看来,只有依靠日本的“帮助”和“提携”,“(中国)民族将来的生命,(才能)得到幸福”拓展阅读:内藤湖南的“中国药方”:放弃边疆、解散国防和“接受外国管理”)。

在这样的认知大背景下,秋泽修二特在《中国社会构成》一书中,居然冠冕堂皇地为日军侵华“洗地”

“不过所幸的是,这次日支事变(卢沟桥事变)的结果,是给中国社会带去了光明。皇军的武力,把中国社会的‘亚细亚式’停滞性的政治支柱(军阀统治)清扫了出去。这样,由于和前进的、自立的日本的结合,就为中国社会特有的停滞性的最后克服,并获得真正自立,开辟了道路。”

内藤湖南(1866一1934)

4)小结

客观地说,以内藤湖南、白鸟库吉为代表的学者们,在清朝史、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与相关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中国文化史等领域,有着很深的造诣。因此,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批判,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研究夹杂了学术与政治两方面的意图,更极大程度体现了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军国主义思潮高速膨胀的进程(拓展阅读:东瀛志:“大东亚圣战”阴影下的日本妇女,要不要为战败负责?)。

大日本国防妇人会的成员

2)对中国民众的极端蔑视和丑化

国力上的巨大差距,使得绝大多数近代日本人普遍瞧不起中国人。因此,日本各界对于中国民众的“国民性”,展开了言辞激烈的污蔑和丑化。简言之,人性中的一切丑恶的要素,都被他们强加在中国人的头上。

进入20世纪30—40年代,为了给侵华提供足够的理论根据,一些日本学者著书立说,出版了一大批“辱华”著作,比如原惣兵卫的《中国民族性的解剖》、山崎百治的《这就是中国——中国民族性的科学的解析》等等,并总结了以下几条“中国民众的劣根性”。

1)惧怕强者,具有“残虐性”

原惣兵卫在1932年出版的《中国民族性的解剖》一书中,着重谈到中国人的所谓“服大主义”和“残虐性”。

原惣兵卫认为,“中国人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就觉得‘没法子’于是顺从屈服。这种心理就产生了服大主义”。

他在书中举例说:“….站在排日运动最前线的济南、满洲、上海,在成为日本军队的占领区后,他们家家户户都打起日本旗,来欢迎日本军队了。广州市在国共两党抗争时,曾几次被两党先后占领,而广州市民,每次都挂起青天白日旗和红旗。这些事实,都暴露了他们的服大主义。”

他还认为,中国人具有“残虐性”:“在排日运动中,有‘饥食倭奴肉,渴饮倭奴血’的标语,这不能仅仅认为是一种煽动,在他们内心深处。原来的确隐藏着残虐性。”

关东军进攻北大营

2)自私自利,良性泯灭

山崎百治认为,中国人是“毫无国家和集体观念的利己主义者”。对此,他在《这就是中国——中国民族性的科学的解析》一书中如是写道:

“中国民族,专心努力于在现世,现在为自己获得实际利益,而不考虑社会、国家的未来。这是百恶之源,导致一切犯罪和背德层出不穷;不问阶级、职业、性别、年龄,都渗透弥漫着商人根性。对一切事物、现象只从损益、利害上加以考察和判断。”

他还在该书中指出,“中国人的良心已经泯灭”:“盗窃癖,在整个中国民族中弥漫,原因在于良心麻痹。追究原因,则归结为‘如果良心不麻痹,就无法生存’,这是惯犯所表现出来的心理....为了金钱可以造谣,所以一切事物和现象中,可以说欺诈横行....商品中,没有不是假冒品和仿制品的,宣传、谣言中也多是伪造,可以称之为虚假宣传....如此之类,在良心泯灭、欺诈横行的中国民族中,是家常便饭。”

30年代的耍猴人

3)唯利是图,民风败坏

山崎百治在书中还指出,“中国民族为了‘生’,为了‘享乐’,如何的艰难困苦都不在乎,而专心于发财致富。如有利可图,则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获得,决不死心断念,变‘没法子’为‘有法子’,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他以中国境内鸦片泛滥,赌博成风,不思进取等事为例,“心情沉痛”地写道,“吸烟、赌博在中国人的生活中是如此持久、广泛、深入”,“食欲中有性欲,赌博中有利欲,吸烟又和性欲、赌博有关。充分满足食欲、赌博、吸烟、性欲等游兴,是中国民族特有的豪华版(生活),是全民族向往的极致。”

4)小结

客观地说,近代中国民众中,不乏存在上述内容中所罗列的一些现象。但是,这些日本学者,将以上“劣行”统统归结为中国人的民族性和国民性,无疑蕴含着很深的政治意味——通过“辱华”宣传,煽动日本人反华和侵华的狂热,为侵华提供理论根据和群众思想基础。

日本的军国主义少年

3)全面侵华时期的“中国对策”

伴随着武汉会战的结束(1938年6月—1938年10月),中国军队以伤亡40万人的代价,迎来了抗日战争的战略相持阶段。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日本逐步调整侵华政策,对国民政府采取了以政治诱降为主的战略方针。

1938年12月22日,时任首相近卫文麿(1891—1945)发表了第三次对华声明,提出了倡导“日满(伪满)华(民国)三国相互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合作”的所谓“近卫三原则”。 至此,日本的国策,正式从脱亚入欧”转变为“重返亚洲”,彰显了独霸亚洲的野心。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日本国内迅速出现了鼓吹“中日合作”的理论。其中的代表,非“东亚联盟论”和“大东亚共荣圈理论”莫属。

近卫内阁合影

1)什么是“东亚联盟论”?

1939年,石原莞尔(1889—1949)在《东亚联盟建设纲领》中,系统阐述了“东亚联盟”的指导思想、结盟的基本条件以及联盟的范围和最终目标(拓展阅读:读书笔记:“少壮派异端”石原莞尔的“亚洲野望”)。

具体而言,“东亚联盟”以王道主义为指导理念,以“国防共同、经济一体化、政治独立”为基本条件,以“日、满(‘满洲国’)、华为核心”,待东亚力量发展后,联盟“将发展成大亚洲的协同,在此基础上最终实现八纮一宇的理想”。

有学者认为,第三次近卫声明的发表,代表着日本政府已经接受了“东亚联盟”的主张,“把建设东亚新秩序与东亚联盟联系起来,进行宣传”。

石原莞尔(1889—1949)

1939年10月,东亚联盟协会在东京正式成立。据统计,二战期间,日本国内的东亚联盟协会会员一度高达10万人,先后建立了8个地方事务所和57个支部,机关刊物《东亚联盟(月刊)》的发行量一度超过了26000册。

1940年12月,众议院议员(东亚联盟协会会员)木村武雄组织筹建了“促进东亚联盟议员联盟”,吸引了130名众议院议员和25名贵族院议员加入了进来。

次年1月,他组织代表团,分别访问了南京、广东等地,与当地的军政要人进行会谈。这次出访除了“为汪精卫集团打气”之外,还希望他们也能同步开启“东亚联盟运动”,消除中国人民的抗日斗志、尽早结束中日战争。

《东亚联盟》杂志封面(via孔夫子旧书网)

1941年7月,“大日本兴亚同盟”成立,东亚联盟协会因不满兴亚同盟未明确采用自己的纲领,因此拒绝参加兴亚同盟组织,一度惨遭解散。1943年,协会以“东亚联盟同志会”的身份“复活”,但影响力早已“不复往日”。

2)什么是“大东亚共荣圈”?

“大东亚共荣圈”的最早提出者,学界普遍认为是陆军省军务局军事课岩畔豪雄(1897—1970)中佐和参谋本部第二课堀场一雄(1900—1953)少佐。

1940年7月,近卫文麿“二进宫”。同年8月,新内阁发表《基本国策纲要》,时任外相松冈洋右(1880—1946)就政府的外交方针发表讲话,并首次公开提出了“确立日、满、华作为其一环”的“大东亚共荣圈”理论——“这个大东亚共荣圈,与过去被称为东亚新秩序乃至东亚安定圈是同样的,它包括荷属印度尼西亚、法属印度支那,日满华是其一环”。

至此,日本“东亚新秩序”的建设范围,已经延展到了“与东亚相邻的英、法、荷、葡等国的殖民地国家和地区”。

“大东亚共荣圈”宣传画

为了寻找“一路向南”的理由,日本不仅打出了“帮助东亚各国,从欧美侵略的桎梏下解放出来”的旗号,还提出了“在大东亚共荣圈,排除欧美旧势力,实现日本与东亚各民族和衷共济、共存共荣、邻保互助,实现大东亚的繁荣与安定”的发展目标、

但实际情况是,日本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增强日本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对此,松冈洋右就曾还不避讳地指出,“在各国推进经济集团化建设时,日本也需要扩大通商贸易上所必需的地域”。

1942年11月,日本政府成立大东亚省。次年11月,“大东亚会议”在东京召开,首相东条英机、“满洲国”总理张景惠、南京伪政府主席汪精卫、泰国王子威塔雅康、“新菲律宾”总统罗雷尔、缅甸元首巴莫、印度临时政府主席鲍斯等人都出席了会议。

汪精卫(1883—1944)

在会议上,东条英机不仅极力鼓吹“共存共荣”和“共同抵御英美外来势力”的重要性,还号召各国与日本“紧密合作”,共同完成“大东亚战争”。他还信誓旦旦地表示,日本将给予各国以“民族自决权”,“尊重各国的独立自主”的权利。

讽刺的是,会议尽管通过了所谓《大东亚共同宣言》,但并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实际成果,因此一度被舆论界讥讽为“茶馆会议”。更为讽刺的是,参会的汪精卫似乎对“大东亚共荣”的“建设”,颇为心动。

会议结束后,他不仅呼吁“参加宣言的各国”,“都有实践宣言的道义责任”,还表示“自己会尽其全力,分担贯彻大东亚共荣圈建设之责任”,“解消障害实践此宣言的抗战势力,促使抗战势力指导者反省实践,贯彻国父大亚洲主义精神的大东亚共同宣言”。

参加大东亚会议的各政权首脑。左起:巴莫、张景惠、汪精卫、东条英机、威塔雅康、罗雷尔、鲍斯

3)“大东亚共荣”的本质和结局

历史证明,日本人显然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共荣”。他们不仅大肆掠夺东亚各国人民的财产和资源,还在占领区发行了大量无担保的纸币、军用票,造成了当地严重的通货膨胀;为了弥补劳动力不足的情况,日本从中国掳掠了大量劳工,充当苦役。

由此可见,日本建设“大东亚新秩序”的本质,就是要独霸东亚乃至太平洋地区的利益。

“遗憾”的是,日本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挽回失败的结局。1945年8月15日,天皇裕仁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至此,日本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彻底灰飞烟灭了(拓展阅读:读书笔记:日本教科书中的抗日战争)。

在“密苏里号”上举行的日本投降仪式

4)尾声

如今的国际局势,早已与百年前的乱世有了本质上的不同,即“和平与发展一直都是人们的普遍共识”。更何况,“日本已不再是过去的日本,中国更不再是过去的中国”。因此,对于近代日本所宣扬的一系列“暴论”,我们只需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但是,我们也应该充分意识到,当知识沦为了政治的附庸时,学者的良知往往很容易被狭隘的民族扩张主义所吞噬;至于“丰富的学识”,极其容易演变为了侵略者手中的利剑(拓展阅读:为了肢解中国,近代日本的学者们,都动了哪些“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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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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