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08

有爱心和热爱生活好像是两码事。一个人的爱心可以与生俱来，可对生活无时无刻充满无限的热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一点我倒对小赵十分佩服。无论多么平凡乏味的事一经他的嘴说出就立刻变得生动有趣了。这也是我愿意和他亲近的原因。

我独自一人对着空荡荡冷清清的房子，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转圈，有时拿起拖把将地板擦得油光锃亮，直到能照出人影来；有时燃起一支烟，从口中吐出烟圈，等烟圈变大，再用鼻子吸进去。

在大部分时间里，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灯光，看久了，灯光里面就会散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魔法，不知不觉中将我的魂魄勾去。

深夜城外突然响起一阵阵隆隆的枪炮声和四处逃难的流民的呼喊声。我被惊醒后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狗日的洋鬼子不让人睡一个好觉。”我当然不敢骂出声，可也并不担心——我有他们发放的“良民证”，身家性命暂时无忧。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我又能逃去哪里寻找一方净土呢？城门已禁闭，有重兵把守，外面的灾民进不来，里面的流民出不去。城里城外早已弄得鸡飞狗跳，暗无天日。我蜗居一隅，窗门紧闭，任他天翻地覆，日月倒悬。

等枪炮声渐渐零落隐去，我已准备睡下，忽然一阵“咣咣”的敲门声响起，我的心不禁紧了一下。我侧耳细听，那敲门声又消失不见了，想必是近些天枪炮声听得多了，耳朵也麻木了。何止是耳朵，我的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就算别人不吓我，自己也都要被自己吓一跳。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忽又响起，——这次我是真真切切听到了。 “谁？”我从门缝望去，门外黑乎乎的一个人也没有。

今天夜里无风无月，只有几颗寒星孤零零洒落在天上，此时无声比有声更令人恐惧。我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敲门声再次响起。

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低哑的呻吟声:“恩人，救救我！”

我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个世道，除了女人就没有一件不让人担惊受怕的事儿，就是街上的一条狗也要吓你一跳，更何况她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流民呢。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卧在门槛上，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使我并不能看清她的脸。

“你从哪里来呀？饿坏了吧？”

平日里大街上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行乞的人，有点力气的跟在路过的行人后面作揖求乞，只剩半口气的就卧在墙根下摇头晃脑一动不动。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从胸口掏出一根黄色的东西，艰难的递给我，然后说:“好心人，救救我吧，我的腿折了，走不了路了！” 这是一根金条，足有半斤重。

一根金条，一个女人。我想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不会拒绝这两样东西！

我不仅没有拒绝，而且像一个仆人一样把自己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抱在了床上，然后端来了热水和食物。 她腿上的血渍渗透了裤管，印湿了一片。

我说:“你伤的不轻，天一亮我就去找大夫。”

她的精神转好了些，说:“不用，你只拿些止血的药就好。”

我说:“你从哪里来啊？腿怎么折的？”

正值乱世，我不能不对一个不速之客有所戒备。 她好像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闭上双眼，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她把头扭到一边再也不动了。

看她的样子倒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说:“你歇息吧，明儿一早我给你取药。”

我退出房门，立即用手摸摸口袋里沉甸甸的金条，喜不自禁，感觉像做梦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