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声凉到梦

夜晚时刻，雨伴着风终于粉墨登场。它们大显身手，把窗前的雨棚敲得震天介响。喧嚣中，暑敛溽散，凉意渐起，一改往日的酷热不堪。

久违的雨声，散逸凉意，一扫连日的炎热，顺便拐走郁积的烦闷。这烦闷源于室外单调的空调外机声，以及开门不得而局限于一室之内的窘迫。门外似火，出门欲焚，让人只能蜷缩室内，绝迹于山水之间。虽可卧游，终不及履下留痕，纵游山川，一览云物之胜，趣味良多。杜门不出，如在壶中，如缚茧中。室内清凉宜人，有书可读，纸上山水风物，亦可破闷；而视听之娱，拘于网络，远离云烟，缺乏真切，如隔一层，终归使人陷于落寞，怅惘而已。

所以，这一场雨犹如解药，去除了我多日的烦躁。我先停掉工作已久的空调，嗡嗡一声如叹息，似有不甘。再推开所有窗扉，开窗迎风。雨也善解人意，让风出头，凉气弥漫，既久靡歇，意犹未酣。

窗外灯火昏黄，雨织如幕，冥蒙迷离。树木茁然，风欺雨淋，不改其姿。趴在窗前的孩子呼叫着，跃跃欲试，很想跑出去在风雨里冒险。人躺在床上，凝神静听，饱聆雨声，宛如天籁。凉意习习，缱绻缠绵，令人遐思悠悠。

忆起儿时夏夜，天热难耐，就在堂屋里搭铺，两条高脚板凳，搁上卸下的门板，垫上篾席，就可消暑安眠。悠悠穿堂风，混杂着艾烟的清香，可以助眠。院中一堆暗燃的枯艾，火星明灭可睹。半夜，天气倏变，风狂雨骤，凉意满堂。手忙脚乱拆铺，上好门板，坐在檐下，借着灯光看檐流如绳。屋内孤檠闪壁，屋外雨斜风摇。一方灯光穿过敞开的门投到院中，光之所及，沤点如珠，其势如沸。

雨脚如麻，凉风飒飒。不知不觉之间，睡意渐来。一夜梦闲心稳，良夜好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见曙色上窗，天已大明。

雨后新晴，寓目皆为清景，成了凉梦的流风余绪，冉冉袅袅，也别有情韵，足以烘托昨梦清凉如许。

窗外，树叶葳蕤生光，碧色莹莹欲滴，润滑如鉴之新磨。日光如泼，从叶背面逆光迎视，叶片透明如纸，筋脉纵横，历历如浪纹可数，了然如画。清风徐来，光摇影动，相映成趣；窸窣之声，隐约可闻。

蝉声缕缕，如一脉清溪，从层层叶缝间滑过，沾染浅浅的绿意，散发着沁凉。树叶纤尘不染，油光丝滑，留不住蝉声，也留不住风。调皮的风，试图擦拭叶上的碧痕，无奈用力过猛，一下滑得老远，惹得叶子们一阵哄笑，笑得昨宵残留的雨滴，倾巢而下，抖落在树底仰头觅蝉的孩子们的脸上，孩子们一脸雨珠一脸凉，也是一脸惊喜。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