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转世，曾是藏民世世代代的信仰。

每个人的出生，都是轮回的一种体现。

这种对于信仰的追随，融入到每一个藏地人民的骨血之中。

但随着时代进步，新旧时代交替，各种新观念层出不穷。

尤其是男女平等、计划生育......

无一不冲击着藏地人的信仰传统——轮回转世和杀生有罪。

现实和信仰矛盾重重。

藏地导演万玛才旦的电影《气球》，就通过一个普通藏民家庭的故事，精准揭示了藏地人民的两难之境。

《气球》

影片背景设置在90年代的藏区。

主角是靠牧羊为生的牧民达杰一家。

一开场，就引出了故事最重要的引子——避孕套。

两个贪玩的小儿子，捡到达杰的避孕套，当作气球玩耍。

这两个毁掉的避孕套，又间接导致了母亲卓嘎再次怀孕。

卓嘎觉得家中贫困，承担不起养育和超生罚款，想打掉胎儿。

但达杰却坚信上师说的，这个孩子是刚刚逝世的爷爷的转世。

一家人就这样徘徊在信仰和现实的两难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万但才玛通过这个简单的故事，赤裸裸地向大家展示了：

藏地信仰和现实的紧张关系，以及传统信仰对藏地女性的剥削和压迫。

藏地人的“性羞耻”

在闭塞的藏地，性是羞于提起的话题。

一提起相关的话题，必定会说一句“羞死了”。

达杰发现儿子用避孕套吹气球玩时，第一反应是“丢人”。

卓嘎去医院找女医生要避孕套，要做结扎手术，态度也是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听见。

达杰的小儿子用避孕套气球跟别的小朋友换了玩具，那家人的家长第二天便在众人面前怒骂达杰不知羞。

还说自己家的女儿看到这个气球，羞得从家里跑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

短短几个情节，勾勒出藏地人民对性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和“性羞耻”相对的，是他们对生育的崇拜。

尤其是对于男性而言。

片中，达杰借来优质种羊，强壮的种羊冲进母羊群中，充满攻击性和侵犯性。

看着这一场面，达杰和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对于一只两年没生崽的母羊，达杰毫不犹豫地要把它卖了换儿子的学费。

因为“一只不能生崽的母羊，能有什么用呢？”

种羊也是对达杰的隐喻。

他们一样强壮，精力充沛，被原始的播种冲动支配。

最后，导致卓嘎又一次怀孕。

神权、父权压迫下的藏地女人

“不产羔，老实有什么用？”

这句对母羊的话，一语双关。

在那个时代的藏区，女人就和母羊一样。

最大的价值就是——生孩子。

不能生崽的母羊会被卖掉？

那不想生孩子的女人呢？

卓嘎怀孕时，爷爷刚好在放羊时意外去世。

超度的上师说，不用担心，爷爷会再次转世到这个家中。

达杰便坚信，卓嘎腹中胎儿是刚去世的爷爷的转世。

但是卓嘎却不想要这个孩子。

一是家中已经有三个孩子，已经负担不起；

二是那时已有计划生育政策，超生会罚款。

卓嘎想和达杰商量打胎，却只得到了达杰狠狠地拒绝和耳光。

“你这个妖女，肚子里要是你父母的转世，你会这么说吗”。

“你这么想，会遭报应的”。

一瞬间，卓嘎成了家中的叛徒。

在电影里，不难看出，卓嘎已经有了自我意识，想要掌握生育的权利。

她去找女医生要避孕套，主动要求结扎。

女医生也告诉她：“咱们女人又不是为了生孩子才来到世上的。”

她会质疑“难道上师不会出错吗？”

但这种质疑只得到了丈夫的耳光：“上师怎么会出错？”

最后，卓嘎偷偷去堕胎，达杰和儿子却闯进诊所，求她不要拿掉孩子。

卓嘎能怎么办呢？

躺在病床上的她只能默默地流泪，满脸不甘。

神权、父权，两座大山，压在藏区女性的身上。

最后卓嘎有没有拿掉孩子呢？

电影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但在传统信仰根深蒂固的藏区，私以为拿掉孩子的可能性极低。

万玛才旦在接受采访时也说过，拿掉孩子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不太可能的。

轮回转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

当根深蒂固的传统信仰和新兴的现代文明交融冲突时，每个人都无所适从。

卓嘎着眼于现实困境，而达杰固守传统信仰。

而他们的大儿子江洋，则游走在传统与现代的交界。

因为背上长着一颗和奶奶身上一样的黑痣，江洋被认定是奶奶的转世。

他一边上着学，接受现代文明的教育。

一边要背负奶奶转世的传统身份。

他是传统的捍卫者。

在要不要拿掉孩子这件事上，江洋站在父亲一方。

希望借由这个孩子，让疼爱他的爷爷再次回到家中。

但他也或多或少想要摆脱传统束缚。

电影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情节——梦中取痣。

在江洋的一个梦中，弟弟把他的黑痣拿走了。

梦代表人的潜意识。

或许对于江洋来说，一直背负着“奶奶的转世”这个身份，实在太过沉重。

一生下来就被动接受这个身份，不得不承担这份沉重的情感。

他其实没有选择权，所以只能在梦中拿走黑痣，获得片刻的释放。

这是他潜意识里对传统信仰的反抗。

这可能就是很多藏区人民的两难，既无法完全摒弃传统，又无法不面对现实。

最后在电影结尾，卓嘎跟着妹妹去了寺庙。

达杰用卖羊换来的学费送江洋上学。

回来的路上，他给两个小儿子买了两个真正的红气球。

这两个气球，一个刚到儿子手里就爆了，另一个则脱手飞向天空。

这似乎也在隐喻着，藏区传统和现实难以两全的境况。

看似和解的结尾，实则是矛盾无法调和的无奈。

以及，女性对自由的隐忍和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