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刚拉了一大车食材回来准备弄满汉全席，被通知封小区了

疫情封小区后的第一天，我被拉进了一个群聊。

「网恋吗？一小时一个土豆的那种。」

「鸡蛋也行。」

「有脸、有腹肌，还能随意点儿表演。」

……有点儿东西。

作为一个常年在家储粮的美食博主，那我岂不是一天能换好几任男友?

快乐竟是如此简单?

1

我刚拉了一大车食材回来，准备拍个满汉全席的美食视频时，被通知封小区了。

哦豁!

我的一大车菜要搁哪儿?

冰箱已经塞满了，零食室也都满满当当了。

真是幸福的烦恼～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我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小区的群聊。

「网恋吗？一小时一个土豆的那种。」

「鸡蛋也行。」

「有脸、有腹肌，还能随意点儿表演。」

好家伙，一次封小区居然炸出一群帅哥。

我盯着不断地跳出来的消息和一堆照片，沉思了半分钟后开启了欢快的选妃模式。

作为一名美食博主，我不仅自己喜欢储粮，还有各路广告商寄来的零食，嗯……

计划好了，一天三个男友。

几分钟后，群里已经卷起来了，不仅爆照、爆视频，甚至开始才艺表演了。

猛然间，一张巨帅的侧脸照映入我的双眼，好，就他了!!

但不巧的是，有另一个……大概是小富婆也看中了，直接甩钱，一小时三千。

我不乐意了，哼，谁还不是个「小富婆」呢？

最终，我以一碗鱼香肉丝面外加一个荷包蛋取胜。

加上对方后，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收到他的消息。

「包月吗？一天一碗面就可。」

指尖顿住，我犹豫了，难道我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考虑了一下，我回了条:「再说吧。」

「我很帅的。

「我有腹肌，还会唱歌。」

嗯……我能抵挡得住一个帅哥的诱惑，但抵挡不住一群帅哥的诱惑啊！

「要不……先网恋一小时试试看?」

「宝，都听你的。」

这是……开始了？

我愉快地起床洗漱，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做着早饭。

一个小时「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我捧着新鲜出炉的鱼香肉丝面和荷包蛋，然后又拿了盒草莓蛋糕。

「你住哪儿呀？」

那边飞速地回消息:「13 栋四单元 506。」

巧了!

我邻居?

看来在我不常出门的日子里，错过了不少小哥哥。

这把一定要赚回来。

于是将面和草莓蛋糕放到他家门口后，我才发消息让他出去拿。

「宝，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再送你一小时吧。」

「两天没吃饭？」

「昂，加班加到没时间吃饭，睡了一觉起来就……吃不了饭了。」

看起来有些可怜，幸好我铁石心肠。

就在我想要继续选男友时，他发来了两张照片。

一张证件照，和一张手照。

我好为难，好想换一个，但是他好帅，还有，我是手控诶～

瞅了眼那堆起来的食材，我编辑了条消息。

「要不……包三天?」

「宝，都听你的。」

2

我是一名正经的美食博主。

最擅长将普普通通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于是，我开启了直播教学的日常。

每天教学三小时，剩下的十九小时都用来网恋，势必要撩遍整个小区的帅哥！

和小帅哥网恋的第三天，我问他想吃什么，姐姐这里都有。

对话页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半天，才看见他的消息:「宝，我想知道你名字。」

我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说了个小名:「大家都叫我小小，你呢？」

「程靳。」

盯着名字看了一会儿后，我提醒他:「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咯，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姐姐明天就要换人了。

他没再回消息，我只当他是有事去了，直接切换软件去看剧。

大概到了晚上，他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小小，我想要你……做的蔬菜沙拉。」

这低哑又性感的声音听得我心脏一滞，他还在中间稍稍地停顿了一下，一句话就像一只羽毛似的轻轻地挠着我的心脏。

完了！我好像又要成声控了。

「一碗蔬菜沙拉就够了吗？」

「嗯，刚健完身，这些就可以了。」又是语音。

健完身，难怪这声音……啧……

我还没回，他又发了一条:「小小，你明天就要找别人了吗？」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

「小小。」

耳边尽是他叫我名字的声音，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然后，我在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小小」里逐渐迷失自我。

「要不……再续三天?」

「小小，都听你的。」

这么好听的声音，不用来讲故事太可惜了，于是我让程靳每天晚上给我说一个睡前故事。

在他温柔又磁性的嗓音里，我心花怒放地躺在床上思考直播时要做的一些菜。

最近我的直播间似乎来了个大佬，动不动地就给我刷礼物，还一句话不说。

一看 ID:13456，平平无奇。

第二天，我在直播时切菜不小心切伤了手，家里也没有创可贴了，于是在直播间稍微地咕哝了句，随便冲洗了下就继续做菜了。

虽然手受伤了，但并不影响我发挥，很快地，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茄子就完成了。

下了直播后我从零食架上翻出一罐牛奶，看了眼时间，准备给程靳送饭去。

捧着东西走到他家门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盒子，上面贴着一张便签，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小小收。

疑惑地将盒子拎回去后发现是一个医药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药，还有创可贴。

我看了眼手指上的伤，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毕竟是网恋，为了安全，我没有对程靳暴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包括具体住址、照片、声音、职业等，甚至连名字都只是说了个小名。

同时因为一些不堪的原因，我现在拍视频做直播也都没有露脸。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巧合？我手刚受伤，他就送了我医药箱?

顿时，当初那些可怕的经历又再次侵入我的脑海。

言语的骚扰、带血的信件、暗处的眼睛，还有收到的各种成人玩具……

直到手机砸在地上，我才从过去的噩梦中惊醒，身上已经惊出一层汗了。

捡起手机，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要送我医药箱?」

3

大学毕业时我承受了考研失败和男友出轨的双重打击，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很糟糕，只有在做饭时才能让自己开心一些。

后来，我就在业余时间制作一些视频，随着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在收获夸赞的同时也有很多谩骂，更可怕的是，一些黑粉找到了我的信息。

那一年，我在夜晚接到过很多陌生的电话，也收到过恶心的快递，直接导致我崩溃的是那封带血的信，上面写着一句话:我在看着你哦。

我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时的糟糕状态，最终，我注销了所有账号，重新做视频时再也没露过脸，甚至都很少说话。

「小小，你前两天在群聊里要用一只鹅换烫伤药膏的事儿还记得吗？」

我看着程靳的消息，恍然想起前天做饭时被油溅到，在群里求药膏的消息瞬间被淹没，想着大家可能也都没有，第二天起来烫伤也不疼了，就没在意了。

药箱里那只药膏顿时变得格外吸精，即使他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到，我也有点儿为自己过于敏感而愧疚，踌躇了半天才回了句:「谢谢。」

「因为很少用，所以忘了家里有医药箱，可能已经晚了，但你如果再受伤，可以用到。」他解释。

「嗯。」我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迷。

他发了条语音，声音很温和:「小小，你别怕我，我的信息你都知道，如果不相信是本人可以随时开视频确认，你不用出镜、出声。」

过了会儿，我问他:「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信息都告诉我了，我要是干坏事呢？

「我相信你。」

「为什么呢？」

「因为你做的饭很好吃。」

在程靳的安抚下，我逐渐放下了烦闷的情绪，继续一边研究菜谱一边和他聊天。

下午，我在书房找一本菜谱时，不小心将一摞书都推倒了，是我考研时的几本资料。

虽然没考上，但这些书里都有我努力的痕迹，我不想扔，所以一直留到现在。

收拾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书里夹着的一张纸条，是我在考研前一天收到的。

大概是同自习室的研友送的，上面只写着「加油！」

将书都放回原处后，我随手将纸条塞进了一本书里，属于那段时光的温柔就留在那时候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一边继续刷群聊里的帅哥，忽然看见一张酷似我前任的侧脸照。霎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小，今晚还听故事吗？」

程靳消息发过来时，我还在想着那张照片，想着那个我刻意遗忘的人。

「我想听你唱歌。」很烦躁，不想听故事了，我记得他说过他会唱歌的。

后来，他让我把语音打开，唱了一首英文歌，我没听出来是什么，但在他低沉的歌声里，我睡着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窗外的雨声过大以及那张照片，导致我做梦又梦见了当初狼狈不堪的一幕。

被大雨困在公交站台，招不到车，打电话给对象，他只冷冷地说了句在忙，随后就挂了。

在我无助绝望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在了我面前。

「小姑娘，快上车，刚刚有个男生说是你同学，让我来送你，还让我对你说如果你不放心就将车牌号发给你室友。」

4

我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开心的事就应该快点儿忘记。

三天的时间，很快地就又到了。

想到明天就能换新男友了，我在直播间愉悦地哼了个小调儿。

忙完手中的活儿一看屏幕，ID13456 的大哥已经给我刷了好几波礼物了。

我思忖了下，犹豫着要不要制止时，他忽然发了条消息:「博主手上的伤好了吗？」

额……我看了眼已经愈合的伤口，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感谢了一波后顺便让他别再刷礼物了。

他没回消息，之后一直都没再发言，大概是退出直播间了。

直播结束，我开始在群聊里物色新男友。

点开一张，嗯……好像侧脸没有程靳好看。

再点开一张，正脸没有程靳好看。

继续点开一张，手没有程靳的那样骨节分明。

半个小时后，我并没有挑到一张满意的，回过神来发现，程靳似乎拉高了我的审美！！

要不找个腹肌不错的吧，程靳没发过腹肌，大概是不太行。

刚要去翻照片记录，程靳给我发了条微信。

「小小，晚上可以拿一张创可贴一起送来吗？都在医药箱里了，家里没有。」

我下意识地问他:「你哪里受伤了？」

他直接发了张照片。

很好，放大后找了半天我才在他腰侧找到一个小小的划伤。

啧，晚上将创可贴带去就行了，明天关系结束，但是……他有八块腹肌耶！

照片中他只露了半身，单手将白色 T 恤撩了起来，露出完整的八块腹肌。

难搞！要不再续续?

「小小，你有新的网恋对象了吗？」程靳发消息问。

我打打删删，最后回道:「还没。」

「找到后记得要再三地确认对方的身份，不要被人骗了，如果感到不适，及时地拉黑对方。」他提醒。

我愣住，他这次居然没再想要继续?

难道是也找到别人了吗？

我突然想到当初和我一起争他的那个小富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也找到了吗？」我问。

「什么?」

「……新的网恋对象。」

我一直盯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直到他发了句「刚刚志愿者来送了食物」，我才松了口气。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回他时，门被敲响了，是两个志愿者小哥哥来送东西的。

「刚刚送到你隔壁正好送完了，又下去重新取，这些都是给你的。」志愿者小哥哥热情地将东西留下后就又辛苦地去送别家了。

我感谢完回来拿起手机，程靳刚好发了条语音：「小小，很高兴当了你一周的男朋友。」

5

距离和程靳结束那场短暂的关系已经两天了，我没有再找其他人。

觉得那些人哪哪儿都没有程靳好看。

那条语音消息程靳说得很认真，仿佛这场娱乐性质的网恋，他当真了一样。

没有网恋的日子我都在认真地直播，一天恨不得播三场，将我毕生所学全都教出去。

ID13456 的大哥还是坚持每天都来送礼物。

那天，他砸了个大礼物后发言:「博主心情不好吗？」

我一顿，仔细地看了下屏幕，确保自己没有露脸。

「为什么这样问？」

「直播不到半小时，你叹息了三次。」

好家伙！大家都在看做菜流程，他居然观察这么仔细，我自己都没发觉已经叹息三次了。

他这么一问，其他人也都开始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然后我又叹息了一次，浅声地开口:「也没什么，失恋而已。」

有人问:「博主是被甩的一方，还是甩人的一方?」

我仔细地想了想，应该算是:「和平分手。」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ID13456 发言:「博主如果舍不得可以去找他，说不定他也舍不得你。」

「你怎么知道他也舍不得我?」

在不断累积的发言里，我看见了他的那句:「我猜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回忆起白天 13456 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他为什么要说我舍不得?

我有吗？

一周而已，我只是馋他身子罢了，谁还不是个颜控呢？哼～

第二天，我看见群里当初那个小富婆 程靳:「小哥哥，我出一小时两碗鱼香肉丝面，可以和你网恋吗？」

我心脏一紧，反应过来时消息已经发了出去:「我出三碗！！」

同一时间，程靳的消息也跳了出来:「谢谢，我不缺食物了。」

我有些懊恼，在撤回与不撤回之间徘徊时，收到了程靳的微信消息。

「小小，三碗我吃不下，一碗就可以了。」

指尖在屏幕顿了顿，我趴在床上犹豫着回他:「你说……你不缺食物了。」

「小小，我家不具备做饭的条件。」

「什么?」

「刚搬过来，什么也没有。」

那太棒了！！

咳，我压制住兴奋，高冷地回了句:「那就一天两碗面吧！」

发完我又忍不住紧跟着问:「你是喜欢麻辣的还是酸辣的？番茄的我也会做！」

他很快地回了条语音，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小小，你做的，我都喜欢。」

我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你前几天是怎么过的?」干饿着吗？

「牛奶和面包。」

那也太可怜了吧！我火速地下床进厨房开始捣鼓吃的，没再回他消息。

半个小时后，我捧着面条打开门。

姐姐来投喂你啦！

6

许是两次在群聊里的出手之阔绰，导致最近总是有微信好友请求，备注还都是:「姐姐，饿饿，饭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帅哥，霎时，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我加了他们后，一一地询问了具体住址。

同一栋楼的，我戴着口罩捂严实后都搬了些东西送到他们家门前；不同楼的，我不能出去，只能说抱歉了。

为此，我每天都会接受一群小帅哥的问好，早上有早安，晚上有晚安。

还能随机点个才艺表演，唱歌、跳舞，还有架子鼓……

直到程靳的消息跳出来:「小小，你最近很忙吗？」

顿时，一股怪异的出轨感慢慢地涌上心头。

淡定地关掉小帅哥发来的街舞视频后，我恍然想起，我最近好像直播时间都短了一大截，每天都在回消息、看表演。

所以，原来……做昏君的感觉这么棒！！

但盯着程靳的那句话看了会儿后，我有些心虚地发了句:「嗯，我最近在学新的菜品。」

许久，程靳回复:「辛苦了！」

看见他这话，我更心虚了，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我痛定思痛，含泪和各位小帅哥告别后一一地拉黑了他们。

虽然没有一个的美貌是在程靳之上的，但总归都是好看的，拉黑他们仿佛像是遣散后宫似的，心如刀割！！

之后，我又恢复了正常的直播，结束前，我看见有人问:「博主前几天很忙吗？」

我再次搬出那个理由:「嗯，在研究新菜品。」

实则我是过了几天昏君的日子。

在一堆猜测并询问研究了什么菜品的发言里，ID13456 的发言格外不同，他说:「辛苦了！」

我……有愧。

为了弥补良心上的愧疚，我开始认真地研究起菜谱。

程靳发消息给我时，我正在做甜点。

「小小。」他发的语音，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悦耳。

我手中有糖浆，没法打字，也只能戳着屏幕发了条语音:「嗯?」

「你怎么从来都不找我?」

调试甜度的手猛然顿住，被我刻意忘记的话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钻入脑海。

「宋安西，你为什么总是发些无关要紧的话?

「宋安西，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忙的时候找我?

「宋安西，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能不能不要分享给我了?」

……

「砰！」的一声，瓷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同时将我从漩涡中拉扯了出来。

程靳又发了两条语音。

「小小。」

「小小。」

擦干净手，我捧着手机蹲在地上，半天才输入一句:「我怕打扰到你。」

程靳说得没错，即使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我，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地找过他，每次交流都是他来找我，再慢慢地挑起话题。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说，没事儿找他就是打扰。

点开程靳发来的语音，他说:「怎么会呢？你是我女朋友呀，在我的任何计划里，女朋友都拥有绝对的优先权。你不找我，我只会觉得被冷落了。」

7

我开始尝试和程靳分享自己的日常，包括自己做的甜点、看的影片、刷到的视频。

但因为太久没和别人分享过了，所以总是不确定地问一句:「你在忙吗？」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秒回:「不忙。」

偶尔也会说:「嗯，在忙，但还可以回你的消息。」

后来有一次，我发了个新研究出的面包给他看，他隔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小小，稍等一下，我在开会，等我半小时。」

那半个小时，我一直在反复想，刚刚的行为是不是很唐突。

直到半个小时后，程靳发消息说:「这是今天要送给我的面包吗？很期待。」

我还没回，他又继续发了几条:

「小小，你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小小，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我……

闹钟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呆好久了。

关掉闹钟，我开始准备要送给程靳的晚餐。

耳边不断地响起之前他发来的语音，我对他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不是。

只是那几分好奇被我强制压下去了，我从始至终都没将这段关系当真过，消遣娱乐而已，也不会再放任自己轻易地进入一段感情。

将食物送到他家门前回家后，我拿起手机，对话依旧停留在他发的那条语音上。

我刻意地忽视，编辑了一条消息提醒他去拿饭。

他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发了一篇文字给我，我点开看，是一份论文的致谢。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我看清了那行字:感谢女朋友小小的投喂，让我在特殊情况下依然能坚强地活着。

我笑出声，把那份致谢简单地看了下，除了我之外，他还感谢了他的父母、导师、妹妹等等。

他是……即将毕业的硕士?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和我同一年考的。

巧合的是，他在里面提到的一句他的大学，居然和我的是同一所学校！！

但他这么帅，我四年都没遇见过一次?

太不合理了！！

晚上，我又梦见了当初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最后在喇叭声里醒来。

对，楼下大叔在拿着喇叭呼叫做核酸了。

口罩、墨镜、帽子全都戴好后我才下楼。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程靳。

但也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一眨眼，他就进屋了。

不过那个背影、那个后脑勺，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果断地放弃。

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后，爬起来直播早餐。

今日份早餐:猛男肌肉兔面包！！

看着新鲜出炉的完美成品，我仔细地欣赏了一番后，随意地看了看直播页面的消息。

ID13456 几乎每次发言前都会先砸个大礼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发言似的。

「博主这是自己吃的？」

下面一片嘲笑:「笑死，博主独居，不是自己吃给谁吃?难不成是给你吃的吗？」

我轻咳了声，没直接回答，含糊过去后离开镜头，捧着面包出门给程靳送早餐去了。

回来时发现 ID13456 已经没再说话，但随之又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给我送了个小礼物，然后发言:「宋安西，将我移出黑名单。」

8

他又出现了，江叙，我前男友。

两年来，他总会在以各种方式纠缠，我似乎怎么也逃脱不了。

他能在直播间认出我，想必是因为我的声音和手腕上的伤痕。

我能认出他，是因为他曾经在我直播间出现过，也说过相同的话。

我知道他的目的，但不会如他愿，没有乖乖地将他移出黑名单，而是转手将他再拉进直播间的黑名单。

呜呼～影响不大，我继续研究新菜品。

因为前段时间和程靳互相分享了很多日常，再加上算是校友，我对他稍微放地下了一点点戒心，同意了和他语音聊天。

所以我在捣鼓食物时，他一般都会打开语音聊天，和我说一些他读研时的趣事，然后吐槽他的导师。

后来有一次他提到，他是第一次谈恋爱，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一定要提出来，最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冷落他。

我有些想笑，问他:「程靳，你以前居然没谈过恋爱?」

不应该啊，他这长相，妥妥的男神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放低，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是她那时候有男朋友了，可我后来才知道，她男朋友对她一点儿也不好，早知道我就将她抢过来了，做什么正人君子！」

这大概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有这种情绪，那他应该……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压下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干笑道:「强取豪夺?程靳，这也太野蛮了吧？」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所以我后来想了想，或许温柔攻势更好一些。」

我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微信群聊里的消息打断了。

群里有人 了我一下，我看着头像有些熟悉，点进去一看，豁！

我前任。

江叙居然一直都在群里，而我却没发现?

「一日三餐，网恋。」他发过这句话后，又发了一张侧脸照。

我:「……」

所以我当初看见的那张酷似他的照片其实就是他本人?！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指尖停顿在屏幕，不知应该说什么，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就这么吃定我会听他的吗？

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我没有说话，倒是之前和我争程靳的那个小富婆火速地冒出来发言:「你谁啊？不知道她和群里最帅的正在谈恋爱吗？有天花板在，她八成看不上你。」

程靳忽然出现补了一句:「十成。」

我:「……」

群里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然后我……迅速地退群。

哎嘿，只要我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但很快地我就意识到哪里有问题了，我好像……丧失「择偶权」了！

我恨！！

原本以为退群避开江叙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程靳却对此事不依不饶。

「小小，你们是不是认识?

「小小，你为什么要避开他?

「小小，他好像能对你产生很大影响。」

我只觉得头大，遂直接解释:「他是我前任。」

程靳秒回:「那你喜欢他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

喜欢江叙?

我还喜欢他吗？

那些一想起来就能扎得我遍体鳞伤的话，我不想再回忆起第二次。

半晌，我回复:「程靳，我可记得你在群里自信满满地说十成的。」

现在又不自信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小小，我的自信一旦遇见你，便会不堪一击。」

9

江叙出现以前，我知道程靳是个隐藏的心机 Boy，那些取悦我的小把戏，我都明白，不戳破罢了。

江叙出现以后，程靳恨不得将「心机」二字写在脸上，黏人指数直接拉满。

「小小，你看我腹肌是不是不明显了?」

配图一张。

「小小，你看我手指是不是变粗了?」

配图一张。

「小小，你看我睫毛是不是变短了?」

配图一张。

……

大无语，这纯纯是赤裸裸的诱惑。

可若真说起来，和程靳在一起不一样的是，当初和江叙在一起时，他从来都是一种俯视我的姿态，对我的喜欢也不屑一顾，吃定了我不会离开他，最终也还是亲手将我甩开了。

而程靳则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他的目的:他要让我爱上他。

对于他这样温柔又强势的情感，我很惶恐，我不敢接受，却又舍弃不下，我怕等待我的又是一次深渊。

况且，他从来没见过我。

所以我只能在他一寸一寸的攻势下，步步后退。

但他同时又给了我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例如:

「小小，你已经有两个小时没有回我信息了。

「小小，你是不是厌倦我的美貌了?

「小小，你是不是已经在心底盘算着怎么将我抛弃了?

「算了，我今晚不吃饭了，没有胃口。」

后来，那个说没有胃口的人吃完了我做的红烧排骨和香甜奶黄包，外加一颗水煮蛋。

我就知道，无效矫情。

晚上，终于将程靳打发去洗澡后我准备刷会儿视频，突然跳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很直白:江叙。

这是……弄了个新号?

直接忽视。

第二天，我又一次在楼下大叔的喇叭声里醒来。

「下楼做核酸！

「下楼做核酸！

「检测人员平均年龄四十五岁以上。

「不需要盛装出席！」

洗漱完后，我扒拉了下三天没洗的头发，戴上了渔夫小黄帽和口罩准备出门。

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心慌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看了眼旁边紧闭的门，然后快速地进了电梯。

楼下的队伍很长，大叔提着喇叭来回巡逻。

「疫情期间，禁止贴贴！」

我一边排队一边玩手机，后来，我做完准备回去时，原本好好的队伍因为有人插队起了争执，混乱中，我被人撞了一下。

踩着拖鞋的我被撞得退了两步，还是禁不住要往后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拖住了我的背，然后……我的帽子掉了，露出我三天没洗的头。

惊呼过后没觉得没有什么，反正戴着口罩，直到我听见那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小心。」

几乎是瞬间，我整个身体僵了住，这个声音……

后背贴着他的手掌，我的视线与他对上，怔住了。

虽然看过很多张他的照片，但照片终究只是照片，远不及现在即使戴着口罩也挡不住的那种杀伤力十足的帅气。

我僵着身体站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一说话就被听了出来，开始懊恼三天没洗的头发。

他将我帽子捡起来拍了拍，眼里露出几分笑意:「小……」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小，小……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我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连帽子都没要。

10

我已经纠结三天了，程靳到底有没有认出我。

若说认出了吧，不太可能，当时我们都戴着口罩，他也从来没见过我。

若说没有认出吧，那他为什么要发这样一条朋友圈:小小的帽子。

配图是我那顶渔夫小黄帽。

所以是小小的……帽子?

还是小小……的帽子?

锅里的油突然炸了一下，吓得我立即回过神，略微慌乱地盖上锅盖。

但手指还是被油溅到，瞬间红了，我赶紧去房间拿医药箱。

涂好药膏后我看了眼直播屏幕，发现大家在讨论我有没有受伤，轻咳了声，我说了句「没事」。

然后看见 ID13456 发言:「小心。」

我:「……」

好言简意赅的发言，但为什么总觉得是条有声音的发言呢？

小心……

我大概是魔怔了，这居然都能联想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打算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一下。

消息太多，我有些看不过来，就把目光放在那个一直砸礼物的大哥身上:「13456，为什么没有 2 呢?」

其他人顿时也都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大多认为是随便取的。

好半天，他才说了句:「缺的不是 2。」

说完又砸了个大礼物，然后消失了。

我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小声地说了句:

……13456，缺的不是 2，不缺 2 缺什么?13……4……56……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了眼，是陌生号码，本来想挂断的，结果手一滑接通了。

「宋安西。」低沉的嗓音隔着手机传了过来。

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心脏也猛地一缩。

曾经，这是我每天最期待能听见的声音，可后来，声音的主人说:

「宋安西，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我是玩儿你的！」

自此，他的声音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每听见一次，那被我小心翼翼护着的伤口就会被重新撕开一次。

所以，哪怕他后来后悔了，反复来找我道歉，要求复合，我都不想再见他一次，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况且，他出轨的对象，还是我的室友。

他江叙后悔的只是丢了一个一直对他好的人而已。

原本以为不见不听我就可以慢慢地忘记那些伤害，可事实上，那道伤口好像永远都没办法愈合了。

无论我如何掩盖，它始终存在于那里。

直接挂断电话，阻断他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扔下手机，我跑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了下脸。

水珠顺着下颌一直往下滴，镜子里倒映出我惨白的脸和那双微红的眼。

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旋即，我连假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即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依然没有办法面对他，也没有勇气直面过去那个自己。

只要一想起曾经的那些经历，我就会头晕恶心，一直想哭。

拉开最下方那个抽屉，里面是我一年前停下的药。

11

我是在大二下学期认识江叙的，当时公共课，他跑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

其实早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他了，篮球打得好，还会弹吉他，更重要的是，长得很帅。

加上微信后的第三个月，他对我表白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江叙就像是一个馅饼，突然砸向我，强势地闯进我平淡的生活，再霸道地说喜欢我。

我的人生一直很循规蹈矩，顺利地读完初中、高中进入大学，从未有过早恋，所以也没体会过喜欢一个异性与被一个异性喜欢的滋味。

因此面对他强势、热烈又仿佛胜券在握的表白，我好像只有喜欢他这一个选择。

在一起后，他也曾对我好过，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带我去见他朋友，但有时候也会突然联系不到人。

我委婉地提过几次，他只说是心情烦躁，想单独待一会儿，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是不耐烦的。

我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惹他烦了，就没再问过。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回复我消息的频率越来越低，我给他分享的日常，他也会直接说不想看。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我除了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感到慌张无措外，只知道小心翼翼地对他好。

直到有次我发烧在操场晕倒被人送进医务室，他都没有来看我一眼。

那时我才知道，这叫冷暴力。

大四那年，在我考研前夕，他带着我室友来提分手。

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清晰了，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普通的我？为什么会开始对我冷暴力？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室友当时在追她男神，他只是生气玩玩而已；后来，我室友分手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对我极度不耐烦。

那天的温度很低，我没有看一旁被公认为系花的室友，只盯着江叙，认真地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蜷缩起微颤的手指，我忍住泪意：「江叙，你是我喜欢的第一……」

「别说了，我不想听，宋安西，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是玩儿你的！」

说完，他就搂着我室友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被推进了一个深渊，再也出不去了。

我想对他说，他是我真心实意地喜欢过的第一个人。

可他说他不想听。

我是被一阵微信消息提示音吵醒的，眼睛有些疼，一摸脸，唉，又流泪了。

睁眼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仔细地想了想。

我真的已经不喜欢江叙了，只是他带给我的伤害会让我一看见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会条件反射性地疼痛。

微信是程靳发来的，早起的嗓音莫名地有些喑哑，他说:「小小，我做了个噩梦。」

我失笑:「什么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能吓到他啊？

「小小，我梦见你哭了。」

12

程靳真的是个很好的男朋友，时时刻刻都会让我有被珍重的感受。

可这终究只是一场特殊情况下产生的关系，等疫情结束，也就散了。

再说，我一个有病的人，已经不敢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但他对我的好、他的关心，我都知道。

为了忽略那些被重新揭开的伤口，我努力地让自己忙起来。

做菜、直播、研究菜谱、看电影……

直到那天，我捧着做好的小蛋糕，开门要去送给程靳。

看见他家门前有张便签，我蹲下身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笔锋锐利地写着:「小小，我等不及了。」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我懵了一瞬后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刚站起身，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程靳穿着白色的 T 恤，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但依旧挡不住他深邃的眉眼，和清新俊逸的书卷气。

面对猝不及防出现的他，我一时愣住了，捧着蛋糕就傻傻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直到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你好，我是程靳。」

「啊额我，我是……」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承认，却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是小小，我女朋友。」

他说得很慢，也很清晰，让人心脏不自觉地跳得有些紊乱。

……

这是我第一次进他家，干净整洁，只是家具少得可怜，果然是刚搬进来的。

环顾了一圈，我发现自己还将蛋糕捧在手里的，于是走到他身边:「你快吃吧。」

他接过去后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一小块:「好。」

我改换水杯捧着，喝了两口后朝他道:「那个……要不我还是回去给你准备晚饭吧。」

「小小，现在才中午。」

「噢对对对。」我低下头继续喝水。

「小小。」

「嗯?」

「你别紧张。」

我紧张?

我……有吗？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准确地来说，是不知道怎么和身为我男朋友的他相处，只觉得很无措。

手指突然被他轻轻地握住，我颤了一下，没有缩回。

他说:「小小，我是你男朋友，你不用那么拘束。」

我思忖了片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抬头看向他。

嘶~好帅！！

被近距离的帅气迎面暴击，我到口的话一转，成了:「我……想上厕所。」

后来，程靳吃完了我做的小蛋糕，还抱了我一下。

我整个人一直到进家门都晕乎乎的，果然，没了屏幕的阻挡，他美貌的杀伤力更强了。

自那以后，他每天必发的消息便是:

「小小，你今天会来我家吗？

「小小，我今天打扫卫生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小小，我可以去见你吗？」

我承认，我是动心了，但我可以克制。

即便自己每天都乐呵呵地面对他的诱惑，实际上，我连主动向他跨出一步都不敢。

我也渐渐地熟悉了每天和他在一起吃饭，习惯了每天一开门看见的就是他。

他从一开始的不过多停留，到后来提前来做饭，吃完饭后再洗碗，我惊讶住，原来他也会做饭?

而且居然还比我做的还好吃！?

13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我和程靳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却又缺了点儿什么的感觉。

我知道问题在我，但程靳从来不提，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小小，我会一直在。」

原本以为这样微妙的平衡会维持很久，结果很快地就被打破了。

那天我躺在沙发上看书，听见敲门声，下意识地以为是程靳，跑过去开门。

可门外的却是……江叙。

脑袋空白了一秒后我当即想关门，但还是被他一把推开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那一刻，我极度恐慌，但我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让他出去。

「宋安西，我都道过歉了，也重新追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他步步紧逼。

我不断地往后退，看着他阴鸷的表情，冷声开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他嗤笑一声:「呵，男朋友?是群里那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宋安西，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怎么现在随便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可以在一起了？嗯?」

下巴被他捏住，我被迫抬头看他。

「宋安西，你就这么自甘下贱?」

「我没有！！」使劲地推开他的手，我蹲下身捂住耳朵哭着求他，「你别说了！江叙，你别说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定是程靳，我愣了一秒立即站起来想跑过去开门。

但刚走一步就被江叙猛地拉回来，随即桌上的手机响了，门外也传来程靳的声音。

可我被他强吻住了，双手被抓住，怎么都挣扎不开，好像所有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一股浓烈的绝望感慢慢地涌上心头。

就在我闭上眼要放弃时，压制我的人忽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拉扯开，直接推在了地上。

是程靳。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弯腰将我抱起来送回卧室，温和地擦了擦我的眼睛，轻声道:「乖，别哭，等我。」

后来，卧室门被关上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程靳再回来时侧脸出现了伤痕。

他将我轻轻地拥在怀里，不停地道歉:「小小，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嗓子紧到发疼，最后推开他冲进洗手间干呕。

趴在洗手台上，我不停地用水冲洗自己的嘴，之后又觉得全身都很脏，怎么都洗不干净，情绪彻底地崩溃，一边用水冲洗一边哭。

我知道程靳一直站在门外，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程靳低哑的声音:「小小，不哭了。」

门被打开，他走了进来，从身后将我搂住。

镜子里，他的双眸也微红着，将我转过来俯身轻轻地吻上我的唇角。

「小小，不脏。」

我在他怀里哭睡过去，他抱起我放在床上，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恍然间，我想起了当初我发烧昏迷在操场，那个将我送去医务室的人。

14

那天，程靳是爬窗户进来的。

我们住五楼，虽然是隔壁，但总归是危险的，我问他:「这么高，你不怕吗？」

他神色复杂:「你突然失联让我更害怕，我怕我又来不及保护你。」

又……?

自那天后，程靳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他怕我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我嘛，早就已经能够扛住这些了，亦如当初那样。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谁来拯救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我兴致勃勃地凑到他面前:「快尝尝，我新研究的。」

手指突然被他握住，我看见他眉头蹙了一下，语气有些沉:「手指破了都没发现?」

嗯?看了眼血已经凝固的伤口，我有些恍然，还真没发现。

大概是切菜的时候弄伤的吧。

「没事儿，不疼。」

话刚落音，他就用手卡住我的腰将我搂进他怀里，身体紧贴在一起。

「小小，我心疼。」

我抬头看他，笑道:「这么好看一张脸，还是别皱眉了。」

「小小……」

「程靳，我真的没事儿。」

哭已经哭过了，发泄也已经发泄过了，剩下的，我都能接受。

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我对于开门这个行为的恐惧，所以每次来敲门前，都会先对我发条消息:

「小小，我在门外。」

那天，我抱着手机靠在一边看他用电脑处理文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程靳，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修长的手指突然顿住，而后「嗯」了一声。

思考了一瞬，我跑进书房，将他写的两张纸条和夹在考研资料里的那张「加油」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这是你写的。」

如果说第一次看见「小小收」，我因为想到不好的事没有认出来；那么第二次看见「小小，我等不及了」，我不可能再认不出来了。

他似乎有些开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拿起那张「加油」。

「原来没有被扔掉呀。」

我趴在他面前，抽走他手中的纸条，对上他的视线:「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脸颊蓦地被他捧住，他说:「很早很早的时候。」

「很早是多早?」

他捏了捏我的脸，然后松开转而握住我的手腕，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下那道浅浅的伤疤。

「小小，我已经可以来保护你了。」

心脏微滞，我下意识地说了句:「什么?」

「小小，你这伤疤是怎么来的?」

伤疤?

「哦，我小时候遇见一个很瘦弱的小男孩被其他男孩欺负，我这么有正义感的人怎么能当作没看见，就冲上去挡在了他面前，然后……也被打了。」我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我只是手腕被石头划伤了而已，那个小男孩可惨了，虽然过后他一直哭着对我说他会变强大来保护我的，但我也没当真，他明明那么瘦小……」

说着说着我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心中有个念头突然蹿了出来。

「程靳，你该不会是……」

「是的，宋安西，我来保护你了。」

15

「所以……送我去医务室的是你，帮我叫出租车的也是你?」

他揽住我的腰往怀里带，声音里掺杂了些懊恼:「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儿找到你，等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噢~」我抬头看向他，「所以你那时说后悔没有直接抢过去的女生……是我?」

他点头，拇指碰了碰我的眼睛：「嗯，我再怎么喜欢，也不会真的去破坏你和他，只是我没想到，他对你不好。」

我叹息，想到如果当初先遇见的人是程靳，后面会不会就不用经历那些了，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小小，对不起。」

我笑了笑，还安慰我呢，明明就是要让我安慰他。

「程靳，你劝我，怎么自己倒想不开了?」

腰上的手逐渐收紧，他趴在我脖颈间，声音有些闷闷的：「嗯，我想不开了，这是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所以小小，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在我面前，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好不好？」

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

可这么多年了，不一直是这样吗？

我父亲是缉毒警察，在我出生前三个月牺牲了，在母亲的教导下，我从小就知道我的爸爸是个大英雄，所以正义感一直很爆棚。

高二那年，我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去世了，从此，我就一直是孤身一人。

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让自己开心，因为我妈说，她和我爸都在天上看着我的，她们希望我开心。

程靳说：「小小，相信我。」

……

再次看见江叙是下楼做核酸的时候。

他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逼得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手腕被轻轻地握住，程靳微微地低头说了句:「别怕，我在。」

后来做完核酸回去时，江叙已经站在了楼道门口。

江叙这个人，我只能用「恶劣」这个词来形容，他永远都只能自私地想到他自己，别人再痛苦也与他无关，哪怕这痛苦是他亲手造成的。

我知道他和我室友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就分开了，后来回头找我也纠缠了快两年，虽然每次都会道歉，但他从来就没觉得真的对不起我，这只是他哄我回去的手段而已。

哪怕是现在，他也不曾想要对我真心实意地说句「对不起」。

当初以为他是突然照向我的一束光，哪里会想到这是一束淬着毒的光。

昏暗的楼道里，我看见他戴着口罩静静地站着，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

「小小……」

我没有停下脚步，牵着程靳的手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后，我停下脚步:「江叙，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躲，你总会找到我，但你也应该知道，无论你怎么追，我都不会回头了。」

电梯里，程靳忽然抱住我：「小小，别再因为他哭了，好不好？我都没让你哭过，你的未来，是我，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再纠缠你，我只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在你身边。」

未来的事啊……谁说得准呢？

手掌抵在他胸前，我笑:「疫情期间，禁止贴贴。」

16

程靳给了我一把他家的钥匙，虽然我从来不去他家，但他总是会来我家。

蹭吃蹭喝，还蹭住。

他经常抱着我问:「小小，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啊?」

我笑笑不想理他。

那天我煮了汤准备送一碗给他，捏着钥匙第一次主动地进他家，客厅没人，我走到书房，结果看见他正笑着在和人用 iPad 视频，对面是个女孩，有些面熟。

好像是群聊里那个……小富婆！！！

心底一阵涩然，我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将汤也带走了。

才不要给他喝，居然还和别的女生网恋呢，哼！

回到家后，我直接将手机关机了，庆幸自己没将钥匙给他，同时为了防止他爬窗，将所有窗户都关了起来。

眼睛有些酸涩，我明明做了那么久的心里建设，我明明都已经准备好走向他了，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室内安静得可怕，我抱着膝盖靠在床角，仔细地回忆和他认识以来他说的每一句话，最终，停留在他那句:「小小，相信我。」

所以……我该相信他吗？

我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他时，一架无人机忽然出现在窗外。

上面黏着一张照片和一张字条。

照片是那个小富婆，字条上写着:她叫程语，我妹妹，亲的。

我:「……」

我错怪他了……

但是，那个小富婆居然是他妹妹?

打开门，程靳就站在门外，一见到我，他率先认错:「对不起，小小，我不该欺骗你。」

「你是早有预谋的?」

「是。」他回答得倒坦然无比。

我:「……」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小，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嗯?

我不喜欢他吗？

我严防死守的心不早就被他攻破了吗？

耳边忽然响起他说的那句:「我的自信一旦遇见你，就不堪一击。」

我哑然，踮脚亲了下他的侧脸：「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小小。」

然后扣着我的腰挤进门，将我压在墙上：「小小，我没感觉到，你再亲一下。」

无语，这人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不要，没感觉到就算了。」

他将我困在墙壁和他之间，双手撑在我身后，慢慢地凑到我耳边:「小小，那我就要强取豪夺了。」

我笑:「程靳，你怎么这么野蛮？」

「嗯，只对你野蛮。」

被压着亲了一会儿后，他喘着粗气松开了我，「小小，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等等！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就直接到结婚了？

「我想早点儿……」他贴着我的耳朵，声音越说越小。

我脸颊霎时滚烫，推开他。

可他很快地又贴了上来，抱着我靠在沙发上。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正常的恋爱是这样的。

亲亲抱抱贴贴了一会儿后，我抓住他的手：「程靳，你那么聪明，你帮我想一个问题。」

「嗯？你说。」

「13456，不缺 2 缺什么?」

「13 栋四单元 506，缺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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