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是重男轻女的，不是我对你不好，是传统就是这样，你以后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时隔16年，陈慧还清楚记得，在她18岁时，爸爸跟她说的话。没有一点遮掩和含蓄，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而又冠冕堂皇。陈慧难过得心头如同大火灼烧，可是反应在脸上，却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了”。

1

陈慧排行第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自小，哥哥身体弱，爸妈疼爱有加，事事都要求陈慧让着哥哥。等到弟弟出生了，可爱的弟弟又得了爸妈无限的宠爱。这种差别对待，到了三兄妹长大成人后，达到了极致。

在陈慧还在城市里打拼，为房租发愁的时候。爸爸给哥哥全款买了一套79万元的房子。而这时正巧发生了一件事，让陈慧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向爸爸借钱。

陈慧和大学朋友一起合租。朋友的爸爸是建筑工。有一天，朋友的爸爸不小心从4楼掉下来，当场昏迷不醒。朋友得知后立即赶回家。救命要紧，陈慧把自己的银行卡都给了朋友。可遗憾的是，最后人也没有救回来。

但经过这件事，陈慧和朋友已经身无分文，连下个季度的房租都拿不出来了。陈慧的朋友家境很差，加上突遭不幸，家里已经负债了。陈慧无奈地打电话给爸爸借2000元。

可陈慧没想到的是，从公司出来到上公交车到回到出租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陈慧的爸爸隔着电话对陈慧破口大骂。

“你读大学有什么用，毕业了连房租都让我交。”

“我今天帮你，明天后天你还是让我帮你。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省心的，最后是你最不省心。”

“你脑子进水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去做好人。”

等爸爸说够了骂够了，才心满意足挂掉电话。陈慧却哭了一路，在公交车乘客的注视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是那个最不省心的孩子呢？从小就让着哥哥弟弟，大学年年拿奖学金，暑假去工厂打工，平时省吃俭用。工作了刚拿到工资就给妈妈买了衣服鞋子。

第二天，陈慧还是收到了爸爸转的2000元。陈慧不想要，但是她又必须要，拒绝意味着她和朋友就要被房东扫地出门。在生存面前，自尊不值一提。

但那一刻，陈慧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跟爸爸拿一分钱。没想到这一坚持，坚持了9年。

陈慧知道了存款的重要性。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房租和吃饭，剩下的钱都存了起来。在大好的年华里，在同龄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时候，陈慧对自己吃穿用度的抠门达到了极致。

不认识陈慧的人，都以为陈慧的家庭一贫如洗。陈慧并不解释，可不是吗？陈慧就是一无所有，她只能靠自己。

2

就在陈慧大学毕业一年后，弟弟陈海也毕业了。陈海入职了一家保险公司。但因为性格内向、不善言谈，业绩一直不好。

令陈慧想不到的是，为了保证陈海的业绩，一向十分反感保险的爸爸，竟然自己掏钱买了两份保险。一份是给侄子买的教育险，每年交24000元。另一份是给妈妈买的健康险，每年交3000元。

陈慧在和妈妈的聊天中得知了这件事，不难过是不可能的。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也有厚薄之分。

没有最爱只有更宠爱。

没过多久，弟弟就从保险公司辞职了，转而接了别人转让的一个快递点，除了陈海自己的积蓄，还需要3万元。

爸爸又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给了弟弟3万块钱。才过了两年，陈海又把快递点转让，去做了电商。

陈慧真羡慕陈海，明明是亲姐弟，但是无论陈海做什么，都有爸爸做坚强的后盾，物质上支持，精神上鼓励，让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尝试。

在陈海工作期间，爸妈常常催促陈海买房。

直到有一天，爸爸打电话给陈慧，说让陈慧打电话给银行，了解一下大额存款定期的利息。

“问这个来干嘛？” “我这两年不是让你弟买房吗？他总说不着急不买。我想，钱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很容易就用完了。所以想存几十万定期。”

“那你是这几年就给弟弟准备好了？”

“自然的，等你弟弟结婚了买房了，我就心安了。这么多年，你弟弟的事就是我的头等大事。”

“你怎么不问我需不需要钱？”陈慧开玩笑似地跟爸爸说。但哪里是开玩笑，陈慧患有慢性病，每个月吃药600块钱，加上家里没有老人带孩子，全职在家带孩子后，几乎把工作时的积蓄花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时老公创业失败，欠了30多万块钱。陈慧不想开口跟爸爸借钱度过难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

“你都嫁人了，需要钱找我也没用。”爸爸还是一贯平静的口吻，一点都没有犹豫。

陈慧自嘲一笑。这就是现实，向来如此。“我就是偏爱你哥哥弟弟”，真的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也没想过会伤害陈慧的心。最伤人的就是这样的态度，也只有把陈慧当成外人才会这样无所谓吧。

那为什么妈妈委屈的时候总是找陈慧哭诉？为什么爸爸郁闷的时候总找陈慧抱怨？如果陈慧多余，为什么还要把她生下来呢？生下她就是为了让她对亲情绝望吗？

没有任何意外的，爸爸把给弟弟的钱存了定期。

3

陈慧在一地鸡毛的日子里上蹿下跳。为了缓解经济压力，每天去做临时工，又确保下午准时接幼儿园的女儿放学。周末又去小广场摆卖小玩具，以此贴补家用。

陈慧每天累得胸口疼，但是夜里却常常失眠，明明睡意沉沉，但脑子却特别清醒。她感觉到生活这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她困死了。

但当陈慧翻了身，看到身旁安然熟睡的女儿。她就忍不住悄悄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女儿是那么可爱那么乖巧，她想要竭尽全力保护她平安快乐长大。

陈慧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后却没有死透的鱼那样，在生活的热锅里垂死蹦跳。

一天晚上，陈慧接到妈妈的电话。毫不例外，妈妈又絮絮叨叨说起弟弟的婚事没有着落。聊着聊着，漏嘴说到前不久，爸爸帮哥哥还完了5年的房贷，一共246000元。

陈慧知道对于这些事不应该感到意外，但还是手抖了，头忽然眩晕了一下，她勉强稳住了身体。

陈慧不知道是怎么挂掉电话的。

陈慧清楚地知道父母的钱也都是血汗钱，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用在谁身上用来干什么，她没有资格说一句话。她从不奢望父母会拉她一把。可是她的心还是好痛。

有谁懂负债的感受吗？就是不小心掉到悬崖，拼命抓住一点可攀爬的东西，努力想爬上去，可是却越掉越快。当负债后不能尽快翻身，房贷、车贷、孩子学费以及日常支出就是雪上加霜，会加速坠落。

陈慧终于还是到了最难得时候，没有脸面也没有自尊了。9年，多少个难过的关都没开口借钱的陈慧，忍不住要跟爸爸借钱。

可是电话打过去，听到爸爸的声音，她实在无法开口，赶紧说没事又挂了电话。

思想斗争了几天，还是没有勇气打电话。便想着在微信上语音留言吧，可是说了又删除，来来回回几次，还是没有发出去。

陈慧伏在桌上，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现实催逼着无法后退。最终，陈慧鼓足勇气打通了电话，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借2万块钱。

“你借钱来干什么？”

陈慧解释一番。

“我一直都很反对你们这样做，没有本钱没有能力还乱去投资，简直是自讨苦吃，现在知道错了吧，连基本的花销都拿不出来，我看你们是找死。”

陈慧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想解释。

“我可没什么钱，今年的钱，你也知道的，给你弟弟存了定期，又给你哥哥还了房贷。我哪里还有多少闲钱。”

陈慧忍不住了，“爸，你给大哥买房买车，给弟弟存定期，为什么我借2万都不行？我只是借，不是拿，等我度过了难关，我会还给你的。”陈慧带了哭腔。

“你不用说那么多。我又不是说不借，犯得着跟我这样说话吗？目无尊长。”陈慧爸爸呵斥。

“我没话说了，我不说了，你要是不想借就不借吧。”陈慧只想挂掉电话。果不其然，爸爸还和9年前一样。

“你把卡号发给我。”陈慧的爸爸说完这句话就立刻挂了电话。

陈慧避开女儿，躲到卫生间，流泪满面。

第二天晚上，爸爸还是给陈慧打了2万块钱。陈慧看着钱到账的短信提醒，笑着笑着就哭了。

说在后面的话，都说偏心伤人，岂不知明目张胆的偏心更加伤人。不被父母所爱的感受，就像被遗弃了一样。茫茫人海里，无所依傍。其实很多时候，作为女儿，并不是真的要跟父母拿钱或者分家产，而只是希望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我也有亲人，也有父母，我也有人宠，我也有后盾。可是，有的女儿却无法享受到父母的爱和关注，无论做得多好，无论多努力，都不及兄弟的百分之一。做女儿的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