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大保健图鉴：斯隆爵士旧藏的《草药论》抄本

今天我们把保温杯里加枸杞看作是中年大叔保健的标配，爱美女士为了减肥也会喝花草茶，人们身体湿气大的时候还会泡些薏苡仁来除除湿，以上这些并不是当代人的发明，它们都是基于人们成千上万年以来与自然接触中积累起来的经验知识，当身体有病时人们都会在自然中寻找解药。

保温杯泡枸杞（图片源自网络）

中国人信奉阴阳五行调和，欧洲人则将四元素说视为圭臬，认为身体内的元素不均衡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自然中寻找与自身缺乏元素互补的药物来调节。等到基督教大盛之时，欧洲人更是笃信上帝创造的植物就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求，慈爱的神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各种草药来治愈人们的疾病。

虽然说这些听起来有些迷信，但是这种用植物来医治疾病的方法属于一种经验知识，长年累月的去伪存精，总会保留下来不少有用的医药知识。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一部中世纪时期诞生的欧洲草药志，书中以图像的形式记录了千奇百怪可以医治疾病的药物，让看惯了传统中医本草插图的我们，也来瞧一瞧数百年前欧洲人的草药图谱，看一看他们都是怎样记录这些保健和医疗效果的草药知识的。

今天介绍的这部《草药志》原名为Tractatus de Herbis，翻译为中文就是《草药论》，这部著作创作于15世纪在意大利北部地区伦巴第地区，它仍然保持着早期手绘抄本的形式，实际上书中的很多图都源自更早的12世纪，一本创作也创作于意大利的草药抄本《单味草药》（Circa Instans），这本书中的植物绘图就像是压平的标本，植物构图对称、机械，就像是一个图案纹样，《草药论》和之后许多草药志抄本似乎都继承这种绘画风格，使人感受到一种中世纪的艺术风貌。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草药论》现有多个手绘版本，著名的有大英图书馆收藏的斯隆爵士旧藏版本（编号为：Sloane Ms. 4016），以及法国国立美术大学巴黎美术学院（Ecole des Beaux-Arts）收藏的版本，两者图像大致相同，不过局部有差异，前者绘制更加精细，但两者的共同点是文字部分减少，只标注草药名称，似乎已经没有药物指导的功能，明塔·柯林斯认为这部书是富有的书籍收藏者为了收藏的目的而创作，它的书籍收藏趣味远大于其作为草药书的科学实用目的。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草药论》法国国立美术大学巴黎美术学院藏本中的一页

《草药论》里的图像占据了很大的面积，每一页都是一幅精美的图画。虽然文字了了，但是有趣的绘图就像是看图说话，世界各地的人们看这图大概就会了解图中在表达什么意思。下面我们就来欣赏一下这些有趣的抄本插图。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中的这一页描绘了一株金丝桃属植物贯叶连翘，画家将这种植物对生无柄的叶以及黄色的花瓣这些特征都描绘了下来，在欧洲这种植物被称为“圣约翰草”，它除了可以医治创伤出血、痛疖肿毒和烧烫伤等具体的疾病，人们深信它还可以驱魔辟邪，有点类似于中国端午节悬挂在房屋外的艾蒿。在《草药论》中画家就把圣约翰草这种神奇的驱魔功效表现了出来：圣约翰草之下的魔鬼正在惊慌地躲避它的威力。

《草药论》法国国立美术大学巴黎美术学院藏本中的一页

中世纪及之前人们在草药志插图中还遵循着一个传统，就是将某种草药和它所治疗的动物咬伤对应的动物描绘在一起，比如上图就展示了斑叶疆南星可以治疗蛇咬伤。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草药论》中除了植物药，还有动物药。上图右下角就有一个有趣的场景，有一只偶蹄类动物正在咬自己的睾丸。书中的图像实际上源自一个古老的传说：欧洲人认为海狸的睾丸是一种很有效的避孕药，因而高昂的价格促使猎人们大量捕捉海狸。海狸意识到人类只需要自己的睾丸做药，因此每当雄海狸遇到猎人捕捉自己时，就自己动嘴咬掉睾丸，以此保全性命。《草药论》描绘了这一传说场景，可能是画家并没有见过海狸，所以将它画成了一只偶蹄类的动物。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中央描绘了一株莎草科的植物，极有可能就是香附子一类植物，但在这幅画的左上角有一个有趣的场景，在一座房顶上生长着一株巨大的植物脐景天，似乎它要比建筑物还要高大，实际上这种植物是一种经常生长在房顶瓦片缝隙间的低矮多肉植物，画家可能是以正常大小在抄本中描绘了植物，但是因为他很熟悉这种植物的生境，就打算将其描绘下来，但书页面积有限，他只能示意性的画一个不成比例的小房子来指明脐景天的生长位置。

脐景天 （图像源自 多肉植物App）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在上图左下角描绘了一具尸体，实际上它是一具埃及木乃伊，欧洲人真是重口味，中世纪的欧洲人认为木乃伊磨成粉是一种可以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甚至可以永生。阿拉伯人忽悠欧洲人木乃伊埋藏数千年而不腐烂，肯定有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于是乎欧洲贵族就像中国魏晋时期大吃五石散一样大吃特吃，导致当时的埃及大量出口木乃伊做药物，甚至还有画家用木乃伊提炼画画的颜料，美其名曰“木乃伊色”。现在想想，长生是不可能了，或许对木乃伊进行防腐的各种香料浸入尸体，这点物质还有一点药效成分。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右侧描绘的就是著名的欧洲药物“曼德拉草”，它的真实名称叫作毒茄参。欧洲人对这种略有致幻效果的植物极为推崇，为此给它杜撰了无数神奇的特性，比如它像中国的人参一样长有人形的根；拔曼德拉草的时候它会发出使人致死的尖叫声，所以人们会用狗来拔出它；晚上曼德拉草还会像灯笼一样发光。诸如此项，不胜枚举，它可以完全称之为“欧洲的人参”，只不过和人参的销量及医学疗效比起来就差远了。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草药论》中还有矿物类药物，比如上图左侧偏下的位置描绘了一团绿色的物质，这实际上是沥青，沥青是从石油中提取出来的一种粘性半液体性质的物质，传统时期也被药用，实际它是可以致癌的。可能因为沥青常被用做建筑材料，所以画中描绘的那一团绿色中出现了许多建筑物，不过画家脑洞大开，将这些建筑物好像垃圾一样揉成一团，颇具有后现代艺术的风貌。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描绘了一个有趣的场景，一只鸵鸟口中衔着马蹄铁，欧洲传说鸵鸟喜欢食铁，这一传说同样也流传在中国，在《旧唐书》中就有记载：“吐火罗遣使献大鸟如驼，食铜铁，上遣献于昭陵”。这则故事就说明鸵鸟食铁的传说可能是通过吐火罗这个中亚国家传到了中国，唐代对鸵鸟很重视，它们的形象出现在了唐代皇室陵墓的神道两侧，成为了只有唐代才出现的独特石像生。

唐乾陵神道两侧的鸵鸟石像生（图片源自网络）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左侧描绘了典型的地中海植物洋葱，右侧则描绘了欧洲人采摘樱桃的劳动场景。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描绘了一只大鱼，实际上是欧洲人想象中的鲸鱼，看来人类脑洞大开的想象部分东西，清代画家赵之谦还将海豚画成了猪的脑袋。

清 赵之谦 异鱼图卷 私人藏

《草药论》斯隆藏本中的一页，大英图书馆藏

上图中描绘的路边青（左）和雁来红（右）如同压制的植物标本，结构对称如同图案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