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留守》（178）树静风不止

（178）树静风不止

天刚透亮，小红就起床了。昨晚她也和其他女人在东辉家看闹洞房，回来得很迟。她睡下后回忆到当年和周长生结婚，被村里那些光棍耍了半夜房、后来周长生和她钻进被窝时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再后来听到墙后传来“嘻嘻嘻”听房者的笑声的情景，不由得心生感慨: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青春和恩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想着想着睡着了，今早起来有点头昏脑涨。

小红穿戴停当、洗漱完毕，开始生火烧锅，她麻利地做了几碗喷香的手工细长面，给艳艳乐乐和母亲各留了一大碗，让他们过一会吃，然后用盘子端了两碗，去东辉家看兰娟做“试刀面”。

“试刀面”是陇上的结婚礼仪。这大概来源于唐王建《新嫁娘词》“三日人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道小姑尝”的习俗。新娘新婚次日早晨进厨房门时，门楣吊个干粮，要求新娘咬一口，象征进门时就有吃的。调皮的新娘往往并不用嘴去咬，而是伸手一把揪下，进门后丢在面盆里，待后捞出，烤干后夫妻分食。随后，新娘就洗手捋袖开始做“试刀面”了。亲邻姑嫂、大人小孩围得水泄不通，前呼后拥，嬉戏捉弄。新娘在和面时，有的故意多加水，使面粘得腾不出手来；有的故意多加面，使干得揉不到一块；有的在新娘擀面时，在面上撒些盐，使面擀不开。她们一个个指手画脚，出题刁难，评头论足，说说笑笑，其乐无穷。遇上腼腆的新娘，就会被耍得手足无措；遇上聪明大胆、手脚利索的则能沉着应对。面擀好后，新娘一刀一刀要切得又细又长，下在锅里盛在碗里，每人一碗，大家品尝一番，夸赞一番，特别是老人们更乐得合不上嘴，说是吃了新媳妇的“试刀面”能够“增福增寿”。新郎新娘共同要盛一碗各吃一半，谓之“吃和气面”。这时姑姑妯娌你给倒点醋，我给放点盐，她给加辣椒，但无论怎样怪味，新郎新娘都得把这碗面共同吃完，既不能剩，又不能倒，也是当地一种欢乐形式。

小红家离东辉家较远，她端着两碗面走了很长时间，到院子里时东辉母亲迎了出来，接过碗连声感谢。说兰娟正在试刀，让小红去看热闹。

灶房里欢笑声一片，小红进去，从人头之间看到兰娟正在用刀切面，一刀一刀，十分笨拙，一看都是没有擀过面，东辉站在旁边给她擦渗出额头的汗珠。好不容易切好，下进了锅里，其他媳妇子连忙帮着下面捞面，兰娟分开人群挤了出来。

兰娟看到小红，拉着她来到新房，说自己做饭手艺不行，刚才丢人丢大了。小红说现在的年轻女孩都不会擀面，不要紧的。兰娟说自己今早起来肚子疼，害怕扫了大家的兴，强忍着，没有给东辉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红知道这几天兰娟勒住了肚子，肯定对身体有影响。再详细一问，得知她昨晚闹洞房结束，还和东辉亲热了一阵。便郑重地告诉她，在这个特殊时期不可过度，一定要保护好身体。她可以给总管说说今天安“谢席”时兰娟就不要敬酒了，必要的时候去城里看一看大夫，兰娟点了点头。

正在说话，东辉端着一碗细长面、拿着两双筷子进了新房，将门关上。那些小媳妇抓着盐端着醋和辣椒要推门进来和小两口耍耍闹闹，被小红好说歹说劝走了。

东辉将面端到兰娟跟前让兰娟吃，小红发现是自己家的面，便问东辉兰娟做的“试刀面”呢？东辉说质量太差，不劲道，面条长长短短宽宽窄窄，下糊了。几个人哈哈大笑，兰娟喝了几口热汤，和东辉把面吃了。

不一会儿，家门邻居都来了，站了半院，艳艳和乐乐也跟着其他人家的孩子跑来了。于是厨师开始炒菜，热热闹闹的“谢席”开始了。所有帮了忙的村里人、昨晚住下的亲戚全都入座，整整坐了四席，大家开始吃吃喝喝，年轻人准备猜拳行令。

东辉站在席口说了几句话，代表一家人对大家感谢，让大家吃好喝好，兰娟不舒服就不来给敬酒了。几个小伙子嚷着说不行，被老年人制止了。

吃喝结束时已经是小晌午了，家门邻居开始拆棚、拆主持的舞台、还家具、打扫卫生。又经过一个小时的忙碌，院子里才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整洁。

小红领着艳艳乐乐正要回家，东辉母亲用两个塑料袋各提着小红端面的两个碗，碗里装满了肉菜，上面还各放着两个蒸馍，说让小红提给母亲吃，小红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回到家里，打开大门，小红感觉到院子里有点异样，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院子里很寂静，听不到一点声响。

小红三步并两步冲进套间，只见母亲在被子下沉沉入睡。平时母亲晚上睡得早，早晨起来迟，白天从来不睡觉，今天怎么回事。小红靠近母亲，不停地又摇又叫，良久，母亲睁开疲惫的眼睛，说自己太瞌睡了。

小红扶母亲坐起来，端来一杯茶让她喝了几口。母亲说昨天她就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小红和孩子们都不在。今天又瞌睡得不行。小红问母亲啥疼不疼，母亲说都好着呢！

小红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从炕上下来出门直奔后院。到了后院，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

十多天前她买的看库房的大狗死在了狗窝门口，嘴唇歪斜，嘴里流出的血已经结冰了。由此看出，它肯定是昨天就被毒死的。

再抬头看去，狗窝旁边的库房门打开着，里面的椽棒檩子抬出来乱扔着，堆得老高。库房里黑咕隆咚的，小红不敢进去，连忙给林成打了个电话，让他赶快来，说出事了。

不一会儿，林成就跑进了后院，艳艳和乐乐也跟着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吓得张大了嘴巴。

林成小心翼翼地跨过横七竖八的木头，进了库房，看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地窖口。他让小红拿来手电，向里面照了照。回头对小红说:“啥也看不见！咱们还是不要破坏现场，赶快报警吧！这就是朱秀珍他们干的，看来周长生你保不住了！”

小红和林成退出后院，掏出手机，颤抖着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林成坐在堂屋里商量对策。

小红这才发现歹徒太狡猾了，这么多天按兵不动，是因为小红基本没有出门，而且有大狗看家护院。这两天东辉家和兰娟家过喜事，基本上全村人都走光了，半夜才回来，他们才下手，先毒死大狗，迷晕母亲和全家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得逞，有没有取走东西。

小红下定了决心，就算让周长生把牢底坐穿哪怕被枪毙，也要让这帮人绳之以法，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

过了一会儿，刺耳的警笛声一路呼啸，向这边驶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