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东北林场，妓院里的女人和老把头的一生情缘

王德生13岁就跟着父亲在林场伐木了，在那之前他在孟家屯河边的窑子里长大。

老鸨子母夜虎之所以收留他，是因为他的父亲王文顺是放排的把头，这样王文顺每次放排下来都要领着弟兄们在她的窑房里挂脚，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在这岸边一排八家窑子里，母夜虎家的生意之所以最旺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来是她家的女子温顺，二来她的母夜虎可不是白叫的，在这之前她是老虎山绺子帮大当家韩老虎的压寨夫人，韩老虎死后她把家当分给弟兄们自己开了窑子，先前那帮弟兄们一直记着她的好，只要她有事必然出手相帮。这第三就是母夜虎的相好就是王文顺，王文顺是方圆之内最仗义的把头，排帮人多，也基本都是闯关东来的刨客。

王德生每天在这窑子里进出，自然而然就会被人喊作小杂种，而小小年纪的他都会大声呵斥:老子叫王德生！

这一来二去，王德生问母夜虎自己的娘去哪了，母夜虎打趣道:你娘是个婊子，生下你就死了，你爹就把你放在我这，我就是你娘！

后来王德生问他爹:母夜虎说我娘是婊子，生下我就死了，是真的么？王文顺一巴掌搂过去:放他娘的狗屁，她是逗你的，你记住了，你娘和我都是山东的，闯关东路上生你时候难产死的！为此，王文顺还呵斥了母夜虎:孩子还小，不能拿这事跟他开玩笑！

在这窑子里有个十岁的烧水丫头叫燕梅，他爹抽大烟抽死了，她娘落入此暗门病死，临死之前把积攒的那点细软交给了母夜虎说:大姐，我的燕梅命苦，我把积攒的这点嚼头给你，求你一件事帮我把她带大吧，只要别让她走我的路让她给你做牛做马都行，等她大了就给她找个好人家，我也就瞑目了！说完一口气没咽下去就归西了。母夜虎攥着她的手对已经死了的燕梅娘说:你放心吧！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里，只要我母夜虎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把燕梅保护好养大成人。

你可想而知，窑子这种混杂的地方，一个小女孩难免会遇到那些杂碎欺辱，每次都是母夜虎鼎力保护，还有比她大一岁的生子哥扬着斧头挡在她前边。

母夜虎跟王文顺说:生子跟燕梅俩人我看行，青梅竹马的，以后就把燕梅许给生子了！王文顺用大拇指按了按烟袋锅子的亚布力烟叶说:母夜虎，难得你有这份心，我看这丫头天性善良，这兵荒马乱的，你多操心了，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扔在炕头:这是我这一年的积蓄八十个大洋，你攒住了，说不定哪天我回不来了，你就当给他俩攒家当吧！母夜虎吼道:少恁孃地说些不吉利的话！说完把布袋放进柜子里了。

生子13岁那年，王文顺要把他带进林场去，生子说:俺不去！俺要在这保护燕梅，燕梅也说了要给俺当媳妇儿！母夜虎也帮腔道:你是不是疯了！林场里那么危险是一个孩子能待的地方么！王文顺说:就因为林场艰难我才让生子进去历练，将来才能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生子急得大哭，他爹一巴掌又搂了过去:恁孃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汗！你瞅瞅你手无缚鸡之力，将来怎么保护你的女人！就这么定了！

生子哭着跟同样哭成泪人的燕梅说:梅子，俺走了！等俺下次回来俺就是个铁铮铮的大男子汉了！俺就娶你过门！

刚进林场的生子只能干点捡柴烧水的活儿，几十人做饭烧水的柴他要背，然后就是破冰取水，慢慢的有了一膀子力气了就开始跟着排帮在雪地里学着伐树了，一声声顺山倒了，一句句响彻天的排帮号子，生子慢慢的就长成了一个硬邦邦的汉子，用了没几年，他也成了放排的一把好手。

生子十七岁那年，排帮一靠岸他就飞奔着去寻燕梅了，排帮的人大喊大叫:欧欧！生子憋不住咯！要去找媳妇儿咯！还有个兄弟喊:生子！今晚想洞房了吧！众人欢呼！

排帮靠岸第一天是窑子口最热闹的一天，这一天张灯结彩如同过年！寂寞的排帮男人们各自寻着自己的相好一起吃肉喝大酒好不快活，这也是燕梅最劳累的一天，因为她要烧平日里半个月的热水，所以，当别的人喝酒吃肉赌博的时候，生子可是帮着燕梅烧水到半夜，燕梅给她的生子哥擦擦汗，生子一把抱住了她，这干柴烈火的小年轻就把人生第一件事情不自禁了。

转眼间又快到了进山的日子了，生子跟他爹说:爹，俺跟梅子有那事了，俺要娶她！俺不进山了！俺要跟她在家过日子！

王文顺吧嗒了一口烟说:等过几年再娶吧！咱爷俩再攒些钱，到下游的镇子上买几晌地盖个房子，咱们一家人过些安稳日子！你必须跟我进山挣钱！就这！

母夜虎开腔了:钱我有，你拿去买地置房子，我把这关了，这辈子就跟你了，我的钱也够咱们过好了！

哪里话！你的钱是你的钱！我堂堂王文顺从山东几千里闯关东怎么能花女人的钱？别人不说，我自己也丢不起那个人！等我攒足了钱，我一样领着你过后半辈子！母夜虎又气又喜地说了句死鬼就去给他打洗脚水了。

生子说那俺把梅子带进山给俺们烧水做饭！王文顺一烟袋杆子就抽在他的大腿上疼得生子哇哇叫，王文顺说:屁话！女人是不能进山也不能跟着放排的！山上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女人在那不方便，而且不吉利！

生子说:那这样，明天俺俩结婚，结完婚了我跟你进山，梅子在这等俺怎么样！

王文顺:净说些屁话！这窑子是能结婚的地方么！再说结了婚了，怎么能把梅子放在这里？听我的，过几年等我弄好了房子和地让你风风光光娶梅子过门儿！

端着洗脚水走过来的母夜虎说:窑子怎么就不能结婚了？生子跟梅子多有福，从小玩到大，不比你我有福！让我说就明天给他们俩办事儿！咱们张灯结彩办喜事！

王文顺一脚把铜盆踢翻:屁话！我老王家根正苗红！我儿子儿媳在窑子里长大是俺没本事也是无奈之举，怎么能让我孙子也在窑子里出生！母夜虎气的一顿乱挠乱骂，王文顺把门一摔去了南边赌博的窝棚玩儿去了。

生子气地抄了一坛子酒就去了梅子的屋。

明天排帮就要进山了，这天也是岸边最幽怨的一天，排帮里有的人把一年的积蓄都在这里花在了女人身上，或者赌得一分不剩还欠着债，又要光秃秃的进山挣钱了，等到来年靠岸一段日子又没了！这就是排帮的人生，也是那个年代一个时代的缩影。这天晚上，身为把头的王文顺要请弟兄们喝一碗开市酒，等到明天一起拜过山神，排帮一年的新生活就开始了。

临走前生子抱着梅子哭喊道:梅子，俺的媳妇儿！等着俺！等着俺攒足了钱到外边买地盖房子，俺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家门，让你给俺生一堆娃儿！这一对情深的年轻恋人分别了。

这年冬天出奇的冷，即使是大雪封山也是干冷干冷的，排帮在山里伐树，晚上只能多吃肉多喝酒大火坑取暖。

这天王文顺设下的捕猎坑掉进了一头两百多斤的大公老虎，天寒地冻的这可是好东西！然后这天夜里排帮吃着老虎肉喝着小烧，唱着号子好不快活！一家人喝的有点多，坑烧的又热。

半夜五迷三道的王文顺起床撒尿，竟然冻得感冒发烧了，在这山里感冒了一点不稀奇，年轻的人火力旺干点活儿或者捂着被子一发汗就好了，可是倔强的王文顺可能年龄大点，劳累过度的原因，发了汗身体虚，不听劝执意去伐树。

发着烧的王文顺浑身酸痛，加上这天风大的出奇，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排帮是可以不出工的，可是，他是谁呢？他是倔强的闯关东山东大汉王文顺！顺山倒了！顺山倒了！刚喊完，接着又是:横山倒了！众人惊讶地张望着，只听轰隆一声！这颗一抱粗的桉树偏向倒下。有人大喊:闷雷了！老把头！只见这粗壮的树干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王文顺的后背上，这个一生奔波铁骨铮铮的山东大汉一声不吭一语未留的走了，排帮的天塌了，生子的天塌了。

排帮停工三天，生子滴水不进，拿着搞头硬生生把冻土刨开把这棵杀了他爹的树根刨了出来，众人含泪搭手，被生子拒绝了，他一定要自己为他爹报仇！然后就把他爹头朝西南埋在了这个树坑里，众人跪拜，生子流泪涌注大喊:爹！回家了！众人哭声痛彻心扉响彻山谷。

在这往后的日子里，生子常常梦见他的爹和梅子，梦见他爹坐在地边抽着烟袋跟他和梅子说:俺就说吧！咱们攒足了钱有房子有地了！恁俩赶紧给俺生几个大胖孙子！梦醒以后的生子脸上挂着泪水说:恁放心吧俺爹！俺一定听嫩的攒钱买地盖房子娶了梅子给嫩生孙子！

是啊！他还有梅子啊！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啦！

在煎熬与等待中，这个坚毅的山东汉子等来了放排的日子，等放完排靠岸，他就与他日思夜想的梅子见面了。

这天，排子还没到岸边，岸边的女人们穿着招展向他们招手，排子上的弟兄们一个个欢呼蹦跳，可是生子怎么没见到母夜虎和梅子呢？排子火速靠岸，人们疯了一样欢呼着向窑子跑去，生子心里忐忑不安的跑着。

人呢？人呢？梅子！梅子！虎娘！虎娘！你们去哪了！

众人看着母夜虎空荡荡的木屋牌坊呆了一会，便转身去了隔壁走向了迎上来的女人们，唯有生子嘶吼着！

最后在隔壁窑子打杂的闫老头儿嘴里得知:上个月老虎山绺子下山了，几十号人长枪短刀的把母夜虎的店抢劫一空，把母夜虎的一众女人糟蹋之后全部杀了！是他的老板帮忙把人挨个埋了，就在后边的望河岭上，从东头数第一个坟头儿是母夜虎，第二个坟头儿就是燕梅的……

生子瘫坐在地，此时的他目光呆滞，泪水横流，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后，生子才行尸走肉一样走向了望河岭。

一连几天，生子醉卧在梅子的坟前，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哭的昏天黑地，整个岸边的灯红酒绿被他的愤怒声刺破。

在闫老头儿告知下得知老虎山领头的是当年的二当家的吴二疤子，吴二疤子当年在大当家韩老虎死后，就成了大当家，可是当年母夜虎把寨子里韩老虎的积蓄全部均分给弟兄们了，这可就在吴二疤子心里留了仇了！那些财宝本应该他接手的！母夜虎分完财产，很多兄弟们有钱了就回家娶媳妇儿种地当了老百姓了，想想也对，大多数人入绺子是因为穷，有钱了就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吴二疤子的绺子帮一下子减半，实力减半，这些年可是受了周围山头的欺负，要不是这几年没发现起势力，还有那帮老兄弟护着母夜虎，他早就来撕了母夜虎了！如今，吴二疤子有点实力了，就来寻仇了！

生子告别了排帮往下游走去，他是要报仇去！是要找吴二疤子拼命去！

临行前新的把头老张拍拍生子肩膀说:孩子，俺跟了嫩爹十几年，也是生死兄弟了，按理说你的仇我要帮，可是俺走不开，离了排帮俺活不成的，这么滴，俺把俺今年挣的钱给你一半，你听叔一句话，不要，蛮干，蛮干你干不过吴二疤子，要智取！要活下来！命没了，你的仇就报不了了！等你报仇了再回来找俺！

生子也听劝了，带着几十块大洋就走了。

生子这个复仇之路真的曲折坎坷，他先是自己找出路不行，最后又投靠了绺子帮，用了六年的时间，才大仇得报，期间艰辛不可一日而语。

六年后，生子回到了排帮，再后来当了把头，然后一生未娶，直到他老去，他的房子建在望河岭，他时常进山给他的父亲上香，他几乎天天坐在望河岭，抽着旱烟烟袋锅子，那里有他女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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