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逗你玩”！（小小说）

文／远村

哈尔文局长还没退休，今年五十八岁退了二线，退了二线就成了调研员。他也知道，这一当调研员，实际上就等于靠边站了，这就有些心理准备，不再像当正职有实权的时候那样较真张扬。包括对原来的下属说话的语气也舒缓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显得那么僵硬。

“你在台上的时候，总说不能跟下属稀里马哈，要树立威严，不然会让他们养成松松垮垮的习气，我就听到有人说你牛哄哄的。这一退二线，你可要防着有些下属给你个眉高眼低的，给了也别生气。”这话，是哈局长的老婆陈明明叮嘱他的，他自己倒是也听进去了，听进去却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在局长位置上就应该那样。

“别看我姓哈，干什么事我可不主张嘻嘻哈哈。就是有个饭局，我们也要有时间观念。”哈尔文在任上常对下属说：“比如开会大家爱八点开会九点到，别的单位咱管不着，但我们必须准时准点。就是吃饭喝酒，凡是公务应酬，我也主张准时准点到场。”

因为有了这个认识，哈尔文在任时，只要不是请领导吃饭，领导来晚了他也只能干等着。他若是酒桌上职务最大的，只要自己到场，凉菜一上桌，一般很少等下属到齐才开席。有时候，他还喜欢临时喊下属参加酒宴，因为酒场上要谈工作，他觉得下属还能赶上就随口一喊，下属接了电话也是急忙往酒场赶，去晚了，哈尔文虽不训斥，倒也还有点不是很满意。往往整得下属慌里慌张地气喘吁吁地往酒场赶。

“当时只道是寻常”，用纳兰性德这句爱情诗来形容哈局长在台上对自己行事为人的一些做法，应该非常恰当。

这就到了五一小长假的一天。局里刚刚退休的副局长叫安作仕，上午十一点半了，却给哈尔文打了个电话，说是前些年调到省里也是刚退下来的一个叫邬仁德的处长回市里了，想找几位老朋友聚聚，让他赶到有个叫湘江臭鳜鱼的饭店。

自从退二线后，单位公务接待很少通知哈尔文陪客，同事请他聚会还是头一遭，哈尔文就有些小感动，尽管知道那臭鲑鱼饭店离自己家有十几公里，他还是当即答应赴宴聚会。

“你退二线了，就识趣一点，有些聚会能不参加就别去。他们快中午了才叫你，哪有诚意？”陈明明就劝阻道，“我大米都蒸上了，你就说有事不要去了。去了还要喝酒，喝多了有什么好的！”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在咱退了二线了聚会还记得请咱，已经不错了。晚是晚点，赶过去也不耽搁吃饭，我还是去一趟，不能不给他们面子吧？”哈尔文这样向老婆解释道。

陈明明就撇撇嘴说：“你退二线靠边站跟退休干部有多大区别？去了还是给人家面子？真是高看自己！”

哈尔文到底是没听老婆的劝阻，出门打个滴滴就往湘江臭鳜鱼饭店赶。

本来就时间紧张，路上却又遇到午间高峰堵车。一堵车就过了十二点。本来，哈尔文还想打个电话，提醒安作仕不要等他，可以先开席，后来想想对方又没电话催促，也就提醒司机见缝插针开快点。十二点十分还是紧赶慢赶地赶到了饭店。

依照安作仕的电话提示，哈尔友小步急走，这就爬上位于二楼的群英会房间。一进门，却是有些吃惊不小。看那桌面，凉菜热菜已摆齐了，摆齐了还是小问题，关键是那盘子里的菜也吃了大半盘，显然是人家也没等他。没等他虚位以待也行啊，可人家给他留的却是下位。

“嘿嘿，哈局，来来来，来坐这里！”安作仕从主陪位置上站起来，却没挪动身子，朝哈尔文虚让了一下，解释道，“饭店菜上得有点急，我就提议先开席，边喝边聊边恭候您，失敬失敬！”

从省里回来的邬仁德也只是抬抬屁股，又向哈尔文点点头说：“哈老弟好！我说等一下哈老弟，后来想想菜上来了不吃也怪不得劲，就从众了。你来晚了，也不说罚酒三杯了，那就坐下先吃菜吧！”

哈尔文一看在座的，有两个是本单位的科长，还有三位不认识的，也没见有人给他让座的意思，这就勉强坐下了。谁知，他还没吃几口菜，主食和水果就上桌了。

“来，咱们共同干了这杯酒，欢迎邬处下次回来还通知一声！”这时候，就听安作仕提议。大家就纷纷举杯。见哈尔文还没动静，安作仕还笑着对他说：“哈局，你是开杯酒，喝完这杯慢慢喝，不急。”

众人吃了炒饭或面条这两样主食，又随意地吃了饭店送的果盘，分明就有散席的样子了。

哈尔文看这架势，已知这桌子人压根就没打算等他，人家分明是早已开席，临时兴起，打电话叫他到场出洋相的。这就越想越来气，端起面前的水杯漱漱口，打算借故走人。

这时候，安作仕似乎看出了哈尔文的动机，就笑着提醒：“哈局，邬处回来一趟聚一次也不容易，咱们都是没有吃喝报销能力的人了。今天中午这顿包桌，酒水由两位科长买单，其余的饭菜钱，我们实行AA制，每人250元，我和您，还有其他三位出钱，您看咋样？”

哈尔文听了安作仕的说明，惊讶得愣了半天，就稳住情绪沉稳地笑着说：“安局，不开玩笑吧？”

安作仕还没回话， 邬仁德却笑着说：“不用难为哈局了，这200多块，我来出吧？”

“哈，哈局要是暂时拿不出来，我先垫资就是了。”安作仕这就急忙笑着表态。

哈尔文这就明白，这天中午的这次赴宴，对他来说，就是误入了好似安作仕和邬仁德二人有心做的一个“局”。

好在，哈尔文口袋里还装有1000多元现钞，当即就拿出三百元，放到安作仕面前说道：“安局收好！剩下五十元，买点顺气丸吃！”说完，扭身就出了群英会。

背后响起安作仕的大笑，还听到邬仁德再喊：“哈局，这钱真不用你出！”却是但闻人语响，不见人出来。

饭没吃成，却弄了一肚子气回到家里。陈明明一看哈尔文脸色不对劲，三问两不问的，就把他遭到别人戏耍的情景说了出来。

“你也别生气，今天这个事，也必有你种的前因。”陈明明就说，“人家就是报一箭之仇的。”

哈尔文这才想起来，邬处长有次回来，因带了好几个跟工作不相干的朋友，让局里请客，安作仕那天本来没请他出面接待，但事有凑巧，当天他就知道了这场酒局，还随便问了一下，结果，安作仕就执意请他到场坐坐。他到场后，一看都是喝闲酒的，就表情冷淡，也没同意上好酒好烟，菜也是大路货这档子事上。

“你看看，我就说，你这是肚脐眼放屁——有原因（圆音）的。这下好了，自取其辱了吧？”陈明明就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往后可不要随便答应别人请吃请喝了，那是好吃难消化呢！”

“他妈的，老子这真是虎落平川遭犬欺！”哈尔文这就来了句国骂，到底是明白了一个现实，当领导的一旦无权无势了，就要调整好心态，还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宴请。因为，搞不好那宴请就是一个“坑”，破财还是小事，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给你点脸色，或者暗中使点外招，也是够你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