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福利院凄惨死去，我甚至没有奔丧的勇气

光棍大伯从小看我长大，因和母亲的矛盾被迫去了福利院最终凄惨死去，我却连回去奔丧的勇气都没有，每每想起心痛难耐。

我出生的时候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我有一个大伯，一个小叔，一个姑姑。

姑姑嫁人后只是逢年过节有来往，前几年已经去世。

小叔是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混不吝，自私，绝情，冷漠，这是我从记事开始对他的印象。从小家里逢年过节，家里做了好吃的都会给他送一份，但他有好吃的都是锁在柜子里，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还经常在父亲母亲不在的时候，各种恐吓威胁我们，说要在我的脚上钉钉子，卖我们家的猪牛羊。挑唆父母不给我和姐姐读书因为我们是女孩子。我对他的恐惧和厌恶发展到中学时候有个生物老师长得很像他，以至于我每次上课都不愿意听课。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年轻的时候在几个兄弟姐妹之间各种挑唆打架，现在父亲，大伯，姑姑都去世了，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搬去了村里统一建的扶贫房。很多年没有往来，不是说起这些事，完全不会想起这个人。

但对大伯一直很有感情。小的时候他常年在外打工，每次回来的时候会去学校接我，会买很多好吃的给我。听母亲说，他小时候带过我很长时间。再长大，听父亲母亲说了很多他的事，因为爷爷奶奶去得早，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兄弟姐妹拉扯大。有一次父亲去学校给他送冬衣，他把粮票省下来给父亲买吃的，自己饿了一个星期肚子。他后来为了生计去扒火车被抓去坐牢，一去就是好多年。回来后就到处漂泊，一般到过年才会回来。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一直到现在。即使他做了很多伤害母亲的事。我也恨不起来他。

大伯是个善良的人。但他有个坏毛病，喜欢造谣。小时候经常跟我说，你爹妈都不是好东西。父亲去世后，他就造谣我母亲的坏话，但凡有哪个男的从我们家门前经过，或者说上几句话，他就到处跟人说，我母亲跟谁怎样怎样了，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多次好事的亲戚跑来问母亲，把母亲气到发抖。父亲一生没有动过母亲一手指头，但大伯曾经把母亲逼到精神失常，年轻时候有一次他追着母亲打，追了好几个院子。

所以我理解母亲的恨意，母亲一辈子都在为了我们几个在忍。后来我们给母亲建了大房子，一栋三层小楼，很宽敞。后来很多次跟母亲聊天，我们都觉得如果大伯不那么作妖，真的可以一起照顾他，一起给他养老，但真的没办法。

大伯很抗拒养老院，很早村里干部就提议让他去，可是他坚决不肯去。后面他对母亲的伤害变本加厉，为了躲避这些纷争，盖新房的时候我们专门选了远一些的地方。他年纪大了，自己喝醉酒把腿烫伤，村里辗转把他送去了福利院，从此开始了福利院的生活。

这期间我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他。因为怕母亲心里不舒服，每次都是偷偷地出去。最后一次去看他，他年龄已经很大，在一群孤寂的老人里面，那个情景刻在脑子里，让我心酸不已，每每想起来就很心痛。他那时候已经不大认出我，因为我实在回去的次数也太少。他要求我给他买手机，说如果不是哥哥嫂子一家需要母亲照顾，他早就把她杀了，说得咬牙切齿，我在看到他那一刻所有的心酸都被愤怒替代，放下东西匆匆就走了。

今年上半年母亲来电说他去世了，因为他一辈子光棍，只有我们一家亲人，母亲安排的人给他下了葬。我没有回去，也没有勇气。

但是偷偷哭了很多次，也好多次梦见他，也很想他。我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不让他去福利院了，我养他。

因为记忆里他对我的好，因为听父亲母亲讲过的他的故事，足以让我感念一生。今天写下这些文字，想起他在外漂泊的那些年吃过的我不知道的苦，一个没有学历只能靠体力的人，想起他一个不喜被束缚的人在福利院的日子，在一群孤寂的老人中等待死去的绝望，在最后中风瘫痪等待死去的凄苦……每每想起都心痛难耐。

母亲后来跟我说，她一直知道我有偷偷去看大伯，她从来不阻止，她说那是她们那一代的恩怨，和我没关系。

我没有试图去解开她的心结，因为看着她一路走过来，她曾经所承受的每一点放在我身上我都承受不了。所以我从来不劝她放下，不劝她大度。

我只是遗憾，在他有生之年，我没有尽全力去护他生命的最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