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高处是远方

我是贴着八零后尾巴出生的,真正从山里走出来的姑娘。小时候,村里的小学只到三年级,四年级起便要到镇上上学。那时没有通勤车和私家车,我们几个娃娃天不亮就出发,不需要家长陪同,一天来回走上十六里山路坚持着。

那时这样折腾,也从来没有跟家里闹过,更不会觉得累,或许是十来岁的孩子体力旺盛,但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条山路,蕴含着无限的乐趣。

路的高处是远方


跋涉中成长

清晨出门时,整个村子只有几处灯光,伴着鸡叫走出村头,便是那条开垦出来的山路。

首先路过的就是河套,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夏天时,清亮的河水从悠远处走来又奔向悠远,一路洗尽千尘。在流水的撞击下,大大小小的石头没了尘土亦少了棱角。

周末时一群孩子别个坝,几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带回家。妇女三五成群带着婆妈孩子,走到几近河流的尽头,山里最僻静的地方。一个人放风,一群人洗澡,孩子们这时就像欢脱的野马,尽情享受和玩耍,等两拨人都洗完了也不愿出来。

在走就是满眼的玉米地,春夏时都还只是苗样,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山坳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春天刚来时,一处处粉嫩的迷离的花蕾,都是杏树编织出的春色,折上一枝插在玻璃瓶里是每年春天父亲送我的礼物。而我总是欢呼着扎进父亲的怀里,被父亲举高高是比春天里的杏花更美的风景。

这条山路极陡,上坡下坡就像一条抛物线,抛物线自然会有最高点,这个点分割着乡村和城镇,也分割着眼前和未来。

几个娃娃每次爬完又陡又长的坡后,都要歇歇,习惯的俯瞰走过的风景。虽然累,心中却一阵欣喜,下了坡,就不在村里监视的眼睛们的管辖范围了。

串进树林、草丛,肆意的玩乐起来,找酸莫蒋、山里红、杨丁子、冰凌花……。找东西的时间都过得格外快,觉得快迟到了,才一呼啦的冒出头来,向学校跑去。


路的高处是远方


有了这些东西,学校的一天就有了耍不完的游戏,才有跟镇上的孩子分享和炫耀的话题。

新的环境,小孩子融入总需要些拿得出手的玩具或身份,所以那些野果子、野花、野草算是唯一可以不用钱就可以获得的筹码。

那时的自己像只丑小鸭,东北的冬天总是特别长、特别冷,长久地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脸上冻出了红晕,与闯关东电视剧的人物形象一样。而镇上的那些孩子,总是拾掇得干净整洁,像老人嘴里的城里人,让人羡慕而又感到些许自卑。

类似于“那个脸又红长得又丑又胖、学习又差的土包子,那个读《江姐》读到鼻涕横流的鼻涕虫”这种嘲笑每天都高频出现。

被镇上的孩子欺负和耻笑似乎成了我心理上遭遇的第一次成长。人不应惧怕耻笑,被耻笑是成长的开始。从那开始我懂得了上学的意义,懂得了父母的不易,也模模糊糊地懂得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五年级时,我的成绩突飞猛进的进步,现在虽已回想不起中间的过程,却清楚地记得小学毕业时,我作为全年级的第一名,站在黑板前面接受老师喜爱的目光,接受同学们在没有歧视的注视时,心里的一丝荣光。

一个姑娘蜕变和成长的起点,也说不清是年龄的增长,是学校的遭遇,还是从那条山路望出去的远方。类似于做个不一样的人,看看更大的世界,走到更远的地方等想法,就在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路的高处是远方


大雪封山亦归家

那条从村上到学校的山路,三个姑娘结伴同行的路,总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夏天,放学回家路上盘桓昂首的绿皮蛇,带着五彩羽毛的野鸡,还有躲在大树后,露出毛绒尾巴的松鼠。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从未伤害过彼此。见到它们,因为欣喜或害怕,要么尖叫,要么戏弄,打不过的叫来附近地里的叔叔伯伯帮忙,打得过就嬉笑追赶欺负。

冬天,鹅毛大雪封山,十岁左右的孩子就开始了住宿生活,五毛钱的奶糖吃一周,每天心里都是甜的。

到了周末还是要回家,几个人手拉着手,穿着厚厚的手工棉裤和棉袄,带着棉手套和帽子。从三尺高的雪路中踏回去,每踏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自然奏出的动人乐章陪伴着我们。

八里地的路程往往要走上三四个小时,天寒地冻,却越走越热,积雪打湿了裤腿,湿裤腿在冷热温差下结了厚厚的冰碴。孩子们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以为意,大笑着、追着、赶着,一路欢脱到了家。

扑进爸妈的怀里,两只手拿着好吃的,任老妈摆弄着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嘴里吃着却还要不停地说着,自己得小红花的故事。

儿时的快乐总是简单很多,将磨难当成快乐,将痛苦当作成长。可人总是要长大,再美好的也要逝去,再痛苦的也会过去。

路的高处是远方


只要这条路在。

后来,许多同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辍学,有的直接回家跟着黄土地学习春种冬藏,有的上了技校,学习电焊或修车,早早的步入社会开始工作。


我作为人群中那个又丑又胖的女生,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从小学到高中,又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和城里人。


多年后,我仍旧怀念着那条山路和那条路上各色的人生,想念着那一趟趟的跋涉,一次次的旅程和一路的看似相同却又不同的风景。


几经风雨,几经岁月。那条山路几经翻修,那个大大的坡,那个分割村里和外界的坡度越来越矮,却始终不能完全消失。就像长大后就回不去的小时候,就像难得回去的家乡和回不去的乡愁。


可只要这条路在,山那头的百家灯火就有了与外界关联的通道,就架起了一批批村里人美好生活的桥梁,就托起了祖祖辈辈翘首期盼的希望,就寄托了游子午夜梦回的思念。


作者:王小样,文字爱好者,齐帆齐班写作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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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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