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行乞：为救儿命，好继父演绎世间绝唱

有人说：“父子连心”。其实不止是亲生父子，还有继父继子，也同样连心。本文的作者就记录了继父继子间的感人故事——

文｜关捷

做继父难，做好继父更难。但就在辽宁省大连的庄河市仙人洞镇，却有着一位人人称道的好继父，大街小巷传颂着他和继子的故事：16个年头，他呵护着那个不是亲生的儿子，风里雨里，他以一个父亲的身分跪在街头乞讨，演绎着一段世间绝唱。

孙明有，今年54岁，是李洞村荒地屯的农民。面貌普通，目光却十分明净。16年前，他和吕春英结婚，妻子带来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孩。洞房里，妻子看着孩子，又看了看他，目光里有些不安。可是，孙明有竟嘴唇发抖地一再嘟囔：“我有儿子了！”说罢，脸上流满了泪水。他给孩子取名孙晓东。两年后，吕春英给他生了亲儿子，取名孙晓强。

舐犊情深，闻病讯继父失声痛哭

孙明有只上过两年小学，基本没有什么文化。他从母亲那里接受了良好的家教，母亲是他两个哥哥的继母，对他的哥哥非常疼爱。在仙人洞镇，他母亲是出了名的好继母。他信奉母亲的话：“人要有良心，做人就要做好人。”

孙晓东小的时候，身体就弱，经常感冒。一周岁生日那天，上午还好好的，可是，下午就忽然得了肠炎。到了庄河医院，医生说：“住院吧，挺重。”孙明有出去办手续回来，见孩子被剃光了头，头上扎着点滴，竟上前抱着孩子哭了起来。医生护士们很不理解，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样？”他边哭边说：“你们下手咋这么狠，他多小呀。”

孙晓东上学了，门门功课第一，孙明有高兴极了。亲生儿子孙晓强的学习成绩不太好，他打骂了几次，见没有什么效果，就把心思全部用在晓东身上。2000年，孙晓东获得了庄河市书法大赛第一名，孙明有激动得一宿没睡着觉。他对孩子说：“晓东啊，你要好好学，家里的事你不用管，爸爸全包了。”晓东听了，沉默一会儿，说：“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疼我？不疼弟弟？为什么有好吃的你给我，有好穿的你也给我？同样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两样对待？”孙明有回答说：“孩儿呀，你是个人才。你小弟他天生就是个种地的料，咱们家穷，要保人才呀。”晓东反驳道：“爸，你不能那么说，弟弟他还小，他长我这么大，就懂用功了。”孙明有说：“你听爸的，没有错。”

2001年下半年的时候，孙晓东忽然觉得视力下降了，看黑板很吃力。9月份考试的时候，他的成绩滑了下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老师很生气，把他训了一顿，孙晓东说：“老师，我可能病了，眼前总是黑的，看不清楚。”事后，孙晓东到庄河市人民医院去检查，才得知是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孙明有不相信，又带孙晓东到大连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重新检查，结果一样。

孙明有傻了。他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这孩子可惜了，可惜了孩子的灵脑瓜了。”最后，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走投无路，继父偷偷出走行乞

很快，孙晓东得病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了。全村16户村民都捐了钱，乡党委书记、民政局和学校也捐了钱，一共有27000元。但这点钱对于孙晓东的病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他在大连只治疗了一个月就花光了。没有办法，孙明有只好带着孩子出院。可是，即便是孙晓东回家静养，每个月也要吃1000多元钱的药，还要吃大量的营养品，这使孙家陷入了困境。没有钱，孙明有就对妻子说：“卖房子！”五间房子说卖就卖了，接着，他又卖了牛和骡子，钱还是不够。他的妹妹们来了，说：“哥，别着急，我们大家凑，这孩子就和我们自己的一样，我们管。”孙明有的小弟弟在黑龙江打工，听说了这件事，立即汇来9000元钱，并打电话说：“别着急，需要用钱时再来信儿。”有钱了，孙明有松了一口气。但没过几天，孙晓东的病又重了，被送到大连抢救，就这样9000元钱很快又花光了。孙明有又一次把儿子孙晓东领回了家。

吕春英决定给孩子的亲生父亲打个电话，想要些钱给儿子治病。她特地来到镇上打电话。但孙晓东的亲爸爸听了情况后，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就再无音讯。事后，孙明有知道了这件事，生气地对吕春英说：“明知道没有用，你还去？咱们自己想办法！”

自从儿子得病那天开始，孙明有经常失眠。这次事情发生后，他更睡不着觉了。

2001年10月末的一天早晨，他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说一句话，起床就走了。这一天，直到很晚，孙明有才回来。他进家的时候，吕春英看见了他脸上久未有过的笑容。接着，孙明有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来，说是他跟朋友借的。吕春英奇怪地看着那一大把零钱，问他：“怎么这么零呀？”孙明有说，朋友是卖雪糕的。之后的每一天，孙明有都会拿回一大把“借回”的零钱。直到有一天，一个邻居哭着跑进了孙家，拉着吕春英的手说：“三嫂，三哥在仙人洞的集市上给人下跪要钱，他求大家救救孩子！”当吕春英跑到集市上时，远远地就看见丈夫长跪在市场里。孙明有的膝下摊着一张白布，上面这样写道：

儿染重病父乞援

“我有个16岁的男孩，在庄河22中读初三，成绩优异。不幸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住院36天，花了2.7万元。现在精神状态良好，病情好转。可怜的是无钱继续治疗，只好出院。我向社会各界好心人乞求，救救孩子的命。”

从李洞村来赶集的乡亲们，见了他这个样子，都掉下了眼泪。一位老大娘在一旁高声喊道：“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哪，帮帮他吧，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是继父呀。大家行行好，可怜可怜他这一片心吧！”听了大娘的话，很多人向孙明有的茶缸里放钱……

吕春英见状，心如刀绞：自己的丈夫成了要饭的！她捂着脸跑回家，一头扎到炕上大哭起来。孙晓东听见了，过来问道：“妈，怎么了？”她连忙起身，说：“没事。”

晚上，孙明有回来了。吕春英问他：“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没干什么。”孙明有回答。“你还瞒我？我都看见了，你这么大的岁数，怎么能给人家下跪呢？”孙明有愣了半响，说：“你别生气，只要能救咱儿子，我怎样都行。”“可你那个样子，不但我看了伤心，乡邻们看了也都伤心，大家都在那里抹眼泪。”听罢妻子的话，孙明有沉默了。那天，吕春英整整哭了一夜。

跪着的继父阅尽人间冷暖情

在仙人洞行乞，怕亲人看见伤心难过，孙明有决定到庄河市去乞讨。

在庄河，有个人力车夫对他说起某个大官的父亲前两天办寿收礼收了13万元，让他去找找试试。孙明有不断地打听着，终于来到那家门前。大铁门关得紧紧的，门边拴着两条大狼狗。孙明有敲开了门，一个矮小的老头带着几个保镖走到他面前，问他：“有什么事？”

孙明有对那人说：“大叔，您是某官的父亲吧？”老头儿说：“是呀。”孙明有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并把孩子的病情说了一遍，然后央求道：“大叔，请您帮帮我，我终生不会忘了您。”某官的父亲听后，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找政府去吧，你在我这里跪多长时间也没用的。”孙明有说：“我找过民政局了，他们没钱，所以……”老头儿没等他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孙明有只好站起来。他难过地流下了眼泪，他想不明白：当官的人架子大，怎么官的爹也这样？他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这样破灭了。

就在他绝望之际，在那官家的大门前，他遇到了一个从菜市场里跑来的女人，那人拉住

他的手说：“大哥，我听说你是继父，为了给带来的孩子治病才出来要钱的，我今天到现在就挣了20元钱，你拿走吧。”孙明有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给那位妇女深深鞠了一躬。就是这可怜的20元钱，使孙明有濒临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从那以后，孙明有开始了他的乞讨生活，每一次，他心里都有一个信念：为了儿子的生命，只要能够，就多要一分！所以，每一次乞讨时，他都要把事情讲述一遍。但人心各异，孙明有为此吃尽了苦。

有一次，他走进一家美发店乞讨，刚把事情讲完，店老板就骂了起来，“滚你妈的，我还不知道找谁要钱呢！”孙明有不敢停留，赶紧就走了。

还有一次，他到商贸大世界乞讨，刚跪下，几个保安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骂：“臭要饭的，尽他妈给我们上眼药！”紧接着，后面一个警察横眉立目地对他说：“也不看看，这是你待的地方吗？赶紧滚蛋！”孙明有带着一身的伤痛趔趄着走开了。

后来，孙明有来到一个集市乞讨，他见四周没有警察和保安，就又跪下了。那时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使他绝望了，他本想回家，但一想到晓东那张可爱的脸，他就舍不得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就在这个深冬时节，当孙明有跪在寒风中时，他的救星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使他抬起了头：“大哥，快起来，冻坏了身子，你的孩子指望谁呀？”说罢，女人亲手把他扶起来，给了他500元钱。女人又热心地把他领到了自己家，给他做了饭吃。然后，她给《庄河日报》社打了电话，请求他们帮助呼吁一下。很快，孙明有的事情登了出来。从记者那里他才得知：救他的那个女人是市委书记张军同志的夫人方波。

庄河的大街小巷在传颂着好继父孙明有名字的同时，也更加爱戴他们的张书记。庄河人觉得：有这样好的书记夫人是他们的福气！

由于乞讨时多次遭受打击，孙明有的牙肿了，为了省下钱给儿子看病，他只得狠心把那颗发炎的牙给拔掉了。在急诊室里，一个正在输液的病友问他：“老哥，你看到报纸上那篇文章了吗，那个继父太感动人了，还登了一张照片，我看像菩萨似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继父？”孙明有说：“那有什么，人就应该这样！”病友说：“你说得轻巧，换了你行吗？”“有什么不行？我就是那个孙明有。”病友一听，拔下针头，下床来端详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老哥，真是你呀！”临走时，那人给了他30元钱，说：“老哥，我就剩这点钱了，过两天我找你。”孙明有把这件事对方波同志讲了，方波说：“你看好人总是多，所以你不要着急，咱们大家想办法。”

在外面，无论遇到多么不顺心的事，孙明有回到家里总是笑呵呵的，他给晓东讲各种笑话逗他开心。若是实在忍不住了，他就拿自己的亲儿子晓强出气。有一天，他看见晓强在吃苹果，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馋嘴的东西，那是给你哥补身子的，谁让你吃的？”14岁

的孩子哭着跑开了。晓东看了心里难过，说：“爸，你也真是，你就让他吃呗。”

为救儿子，病重的继父还要跪下去

孙明有觉得：只要出去就能要来点钱给儿子看病。所以，无论刮风下雨他都要出去乞讨。这位顽强的继父对每一天都充满希望。在外乞讨没住处，他就睡桥洞子住车站；舍不得花钱，一天就吃两碗棒子粥，他把自己的开销控制到最低。如果讨来的钱攒到几十元了，他就立即往药店跑，买来药赶紧送回家。第二天起早再返回市里。

孙明有的身体本就有病，在长期乞讨生活的折磨下，他的身体更加虚弱了，由于乞讨时要双膝跪地，时间长了他就感觉疼痛难忍。孙明有本来想在膝下垫块纸壳，可又怕人家看见了，说他娇贵，不同情他。于是，他就硬顶硬地跪着。2002年春节的时候，妻子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妻子撸开他的棉裤一看，吓了一跳：腿肿得又粗又亮。吕春英哭着让他去医院看病，但孙明有坚决不去。妻子知道：他就是想多省点钱给儿子看病。

为了缓解疼痛，孙明有找来一个针管，一管一管地往外抽脓水。妻子心疼了，对他说：“咱别去跪了，孩子这病反正也治不好了，扔就扔了吧。”孙明有一听，发火了，说：“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那么好的孩子，你就忍心？亏你还是当妈的！他的人生刚开始，我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骨头了，要是能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乐还来不及呢！”妻子不吱声了，她从未见丈夫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找来了医生，医生说：“他得了骨膜炎，要休息，绝不能再出去下跪了。”孙明有说：“不去怎么行，谁救我儿子呀？”妻子哭着说：“你两腿都瘸了，还怎么走路呀？”孙明有开玩笑地说：“瘸了还是好事呢，别人看了会更可怜我，给儿子要钱就更好要了！”他连药也没买，只是到山上抓了条蛇泡酒喝。

孙明有不让妻子把他下跪行乞的事告诉晓东。但晓东还是在报纸上看到了。那时他才知道这么好的爸爸原来是自己的继父！他一个人跑到山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棍子抽打路边的树，树叶子被他打得纷纷落下。他仰天大叫：“我怎么得这个病呀，让俺爸受了那么多苦。”孙明有听人说晓东跑了，赶紧追了来。他劝儿子说：“别哭，爸就是拼死也要给你治好。你在家好好休息，没事看看书。等病好了，爸爸送你上高中。老师说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等你病好了，还要上高中、上大学呢！爸还要给你娶媳妇，娶咱们镇咱们全庄河最好看的姑娘给你做媳妇……”晓东“扑嗵”一声跪下了，泣不成声地说：“爸，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是我亲爸，可你为什么要为我拼命？爸，我求你，别再去下跪要钱了，我心里疼啊！”孙明有说：“别听外人瞎说，我就是你亲爸。儿子病了，爸不管谁管？没事的。你看，爸的身子骨不是好好的吗？”说罢，他一瘸一拐地向庄河那边走去。晓东望着继父的背影泪如雨下……

目前，孙晓东的血小板已维持在4万个单位，210医院的血液专家黄世林教授说，治愈的希望很大。但是，现在孙明有已经负债4万多元了。每天乞讨来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孙明有着急呀，他说：“我恨不得出场车祸，然后得到一笔赔偿金给我的儿子治病。”说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们都说，这位继父的心是金子打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