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桃蛋妈
来源 | 牛娃成长记
你永远不会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大奸大恶。
他们偷走尚未断奶的孩子,最小的刚满一岁,最大的不过三岁,卖到千里之外;他们不管买孩子的人是什么目的,钱多就成交;他们屡次犯罪,屡次被抓,从未收手;他们欺骗孩子的父母,和孩子父母以朋友相称,用高超的伪装取得孩子父母的信任,从不感到良心的亏欠。
你以为这样的狠角色只要出现在生活中,你一定会察觉警惕。但实际上,他们长着这样一张脸——
这张画像里的女人名叫“梅姨”。
江湖味的名字背后是一张朴实憨厚、被生活的苦难烟熏火燎过的脸。
人贩子不会直接跟买家打交道,都是通过中间人,梅姨就是活跃在广州一带的有名中间人。她专门负责在人贩子和买家之间牵线搭桥,物色合适的“货物”,促成交易。
广州警方根据人贩子的描述,模拟了这张画像。
她至今尚未归案。
梅姨最得意的一名搭档,是一个叫张维平的男人。他拐的孩子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漂亮健康的。
但张维平从不失手。
十拐十中,绝不会出现新闻里那些60秒就被抓的蹩脚事故。
被他拐走的孩子,十几年杳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
2018年12月28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拐卖儿童罪判处张维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听到宣判结果,坐在被害人席上的被拐儿童家属泪流满面。
人贩子要死了,春节快到了。
孩子们却仍然没有回家。
01 恶魔老乡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
村里的长辈都说他长得老实,一看就没心眼儿。
张维平出生于贵州绥阳山区,一米六八,瘦,身型一点都不高大,穿着朴素,黄中带黑的皮肤,嘴边两抹淡淡的八字胡,笑起来脸上的纹路令人想到山野和土地。
现在人们喜欢“初恋脸”,张维平给自己找了个定位——“老乡脸”。
找老乡下手容易成功。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教给他的。
陈英是一名性工作者,四川人,1998年,张维平在东莞一家化纤厂打工时,认识了她。两人相处了一段日子,便搬到了张维平厂里的宿舍同居。
跟她在一起,张维平学会了不少四川话,可以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张维平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陈英把他拉到东莞的石碣镇,指着马路边的一个小男孩问他: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孩子卖掉?
当时,那个男孩被抱在妈妈的怀中。
这个男孩的妈妈不是别人,陈英说,这个妈妈是自己的四川老乡。
三天后,陈英不知如何得的手,果真抱着小男孩回到张维平的宿舍。
张维平想起,自己的老乡曹某做的就是这样营生,曹某甚至还卖掉了自己不到一岁的儿子。
他又想起,在家乡,与邻居相比,自己家的房子低矮简陋被人看不起,自己读到初二便辍了学,没什么赚大钱的本事。
没费多少力气,没花多长时间,他就说服了自己——卖掉这个孩子。
那次,他和陈英一起,见到了男男女女共4名买家。事后,陈英从买家处拿到了9000元的“抚养费”,张维平则分到了500元的酬劳。
1998年,广州职工的平均工资不过1194元。
刚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张维平,半个月后就被警方抓获。
1999年,他被东莞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
2003年,获得减刑的张维平,刑满释放。
狱中4年,那笔“快钱”的滋味,始终在张维平嘴里没有散去,绕齿盘心。
02 儿子见了人贩子,还会笑
婆婆很喜欢新来的邻居;
新邻居很喜欢我的儿子。
那段时间,赵丽就是没把这两件事搁一块儿想。
她实在太忙了,白天她和丈夫要外出上班,儿子刚刚满2岁,只能让婆婆过来帮忙照看。
新来的男邻居,住在赵丽家附近巷道的一间出租屋里,两家相隔不过百米。
平日里,没见过他出门工作,也不在家生火做饭,每天都在外面吃快餐。
他主动和婆婆搭讪,逗赵丽的儿子小前进玩儿,夸小前进白白胖胖、太可爱了,还给小前进买了不少吃的。
慢慢的,儿子就和这位叔叔熟了,见了他还会笑。
最让赵丽婆婆觉得亲切的是——这位新邻居还是自己的老乡,都是贵州人。
赵丽见过他一两次,叫不上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张,热情得有点过头。
妈,对陌生人还是要多加注意。
他长相朴实,又是咱们老乡,不像坏人。
听到婆婆这么说,累了一天的赵丽没再继续争辩。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新邻居搬来快一个月了,已经和婆婆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可以随意出入赵丽家。
赵丽如常出门上班,婆婆在做家务,这位新邻居过来看了看,说可以帮忙照看小前进。
婆婆和他开玩笑:
你是不是要把我家孩子抱走啊?
他咧开嘴憨憨地笑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小时后,新邻居和小前进一起消失了。
那天早上,是赵丽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被拐走时,孩子没哭也没闹,仿佛只是跟叔叔去街口买糖吃。
陈前进,2001年8月19日出生,2003年10月被拐卖。
至今未找到。
03 梅姨
我和女朋友生了个孩子,但我已经结婚了,家里还有妻儿。这个男孩我没办法带回家,不想要了。谁收养他,给我一笔抚养费就行。
梅姨听着张维平瞎编乱造的话,心中暗笑。
她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蹲过大狱的男人,他比其他人更谨慎,生怕遇到钓鱼的警方。
梅姨懒得戳穿他,让他带孩子去约好的交易地点和买家碰头。
那是2003年10月,张维平出狱后干的第一票,他的心脏怦怦跳,既害怕,又兴奋。
他听从梅姨的吩咐,来到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到水墩镇的路上,卖掉了赵丽的儿子小前进,买家给了他12000元。
手接到沉甸甸的钱的那一刻,张维平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事他不会只干一次。
梅姨,和陈英,似乎都是老天爷派到他身边来,指引他终要走上这条路的。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刚走出监狱高墙的时候,自己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
他不想回山区老家,徘徊在“遍地是金”的广东。在石湾镇车站附近,他租了一间临时房,每晚只要10块钱左右。
闲时,他常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闲坐。
在店里他认识了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张维平闲聊时把自己拐过儿童坐过牢的经历说了出来。
没过两天,老人便把他介绍给了一个女人。
四十多岁,短头发,说话语速很快,她就是这一代有名的贩卖儿童中间人,梅姨。
见到她后,张维平觉得自己跟梅姨还挺有共同之处,都有着干这一行的天分——长着一张令人毫不生疑的脸。
第一次合作卖了小前进之后,二人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张维平不说孩子是从哪里来的,梅姨也从不过问。
04 农夫与蛇
他是人贩子,也是一个父亲。
2004年,张维平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不明白,为何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就要外出“狩猎”一个来月,更不知道,父亲的猎物,正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
2005年7月,在广东打工的湖南人李树全的儿子一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两颗大眼珠子乌溜溜的,招人喜欢。
一条锁定了猎物的蛇,悄然潜伏到了李家附近。
张维平在距离李家不到20米的地方租了一间房,跟李树全攀上了交情。
张维平的“老乡脸”再次发挥了作用,没用多少功夫,他就得到了李家的信任,常常和李奶奶一起带孙子小成青。
李家因事搬家,没过几天,张维平也跟了过去。
我脚受伤了,找不到工作,又没有钱,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租到合适的房子我就搬走。
于是李树全自掏腰包,带好朋友张维平去诊所治伤。
然后,李树全做了一个令他一生都后悔的决定——引蛇入室。
张维平正大光明地住进了李家。
他在李家客厅和李树全一起睡,每天同吃同住,李树全给他介绍工作,骑单车载他上下班。
两人如同兄弟一般形影不离。
2005年8月5日这天傍晚,李树全还未回家,妻子和老母亲正在厨房给全家人还有张维平做晚餐。
张维平算了算,来李家一个月,到日子了。
他像往常一样抱起小成青,像往常一样走出房间,他一直走,没有停,走出那条街,走到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增城的长途汽车。
1个小时后,李家的晚饭刚刚做好。
张维平带着小成青已经到了40公里外的增城。
在那里,梅姨在等孩子。
李成青,2004年1月8日出生,2005年8月5日被拐卖。
自此以后十几年,李家人唯一留下的念想,只有孩子一岁多时的照片。
他的屋子里连牙膏牙刷都没有,床板就用报纸包着,根本不像有人住过。
警察闯进张维平之前的出租屋,眼前只有这些。
人去楼空,就仿佛他从未来过。
05 偷不成?用抢的!
哪里有恶臭,哪里就有成群结伴循迹而来的恶犬。
自从知道了表哥赚快钱的秘密,周容平走在街上,看着一个个白胖可爱的小孩子,就像看到了一个个移动的钱袋。
他跟老婆没什么本事,但都好吃懒做,于是他们决定做表哥的下线。
可是他没有表哥张维平那张憨厚的“老乡脸”,更没有表哥那种跟人套近乎的能耐。
租住在申军良家对门20天了,除了在楼道里跟申家人打过几声招呼外,没有丝毫进展,眼看就要一个月了。
表哥干一单从来不超过一个月,初入江湖就这么不利,还花着租房的钱,周容平很焦急。
跟老婆商议之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偷不成,就用抢的。
2005年1月4日,申军良的人生发生了裂变。
那天前,28岁的他意气风发,是一家电子玩具厂里最年轻的经理,喜欢穿九牧王服装、戴浪琴手表、用最新款诺基亚手机,一个月能挣到五千元。
那天后,他的体面、志向、自尊随着儿子申聪一起没了踪影,滑入了悲伤困窘的深渊。
谁能想到,人贩子就在我身边,离我那么近!
他至今认为,是自己年轻时的无知毁掉了一家人一生的幸福。
那天早上,申军良如常出门上班。
等他再跨进家门时,看到妻子的嘴、头上缠满了好多圈胶带,还套上一个蓝色的塑料袋,手也被反绑了起来。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时刻。
一股像药酒的刺激味道弥散在家里,妻子坐在床上无助地吼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她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自己马上满周岁的儿子申聪,不见了。
后来他才知道,几个小时前,妻子正在屋内做饭。
两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一个往她脸上连喷几下辣椒水,另一个说:
封嘴巴!绑起来,绑起来!
当时周容平夫妇在楼下把风接应,另外两个同伙携带胶带、辣椒水等工具闯进屋,将申军良的妻子捆绑起来,抢走了马上就要过周岁宴的申聪。
藏匿几天后,周容平将孩子转手给了张维平。
张维平通过梅姨,将申聪卖了13000元。
其中1万元,表弟周容平和其他同伙分了。
06 亲爱的,你在哪里?
申军良对旅馆的要求都不高,只要放得下那重重一大袋寻人启事就行。
每次出来找儿子,他大多住在二三十块钱的小旅馆,房间里狭小潮湿。
在13亿多人口的中国,想要找到一个1岁的男孩,无异于大海捞针,申军良用的,是笨办法。
刚开始,他听说周容平抢完孩子去了珠海,自己就跟到珠海。
当时觉得珠海没多大,很快就能把孩子找回来。
那段日子,申军良特别“疯狂”,每天都在打印分发寻人启事中度过,晚上困了蹲在墙角睡一会,醒了继续发。
一次他走在路上,突然几个人把他围了起来,用刀抵着他的腹部,逼到墙角,问能不能“借用”他的手机。
申军良跟他们解释说我是找孩子的,寻人启事上面都是我的手机号,手机被拿走了人家就联系不上我了。
但他没能得到对方的同情,他的手机和结婚戒指都被抢走了,还被拿走了六百块钱。
之后三年,他白天抱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摞厚厚的寻人启事和一瓶胶水,在大街小巷贴传单;到了晚上,就回到旅馆泡一碗方便面充饥,第二天醒了继续。
申军良没有再去上班,老板理解他的情况,保留着他的职位,照常给他发工资。
但他觉得亏欠公司,后来主动把工作辞了。
刚丢孩子那会儿,申军良手上有五六万积蓄。寻子三年后,他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了十几万外债。2008年底,申军良回到河南老家,把之前购置的房和车都卖了。
曾经,申军良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老家人都知道他在南方混得不错。
那时候在他职位之下的同事,如今办起了自己的企业。
他们中很多人出来单干,现在我很少跟他们联系了。
家底一点点耗光,妻子自从亲眼看着儿子被抢走之后精神受到了重创,无法从事正常工作。
渐渐的,家里穷得连台电视机都买不起,至今摆在柜子上的,还是笨重的二手旧式电视机。
但申军良摸到一个规律:每发出几万份传单,可以得到一条线索。
他还想了讨巧的法子——悬赏,在寻人启事中将赏金喊到了10万元。
那段时间,申军良的手机响个不停。自称与申聪有关的消息,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
最初,只要有人提供线索,要多少钱他都给。
2009年,一个成都的号码称知道申聪的下落,前提是先转2000元。
申军良夹着钱一路小跑,在3公里外找到一家农业银行,汇了过去。
按照对方给的地址,申军良连夜赶去,下了火车,打过去电话——对方却已经关机。
这些年里,申军良几度感觉申聪就在眼前。
2017年,一个男人给申军良提供线索:
你儿子就住在我家隔壁,你快来吧。
对方很肯定。
什么时候买的?
申军良追问。
2005年1月。
时间非常吻合。
那孩子刚来的时候和申聪一模一样,错不了。长得和你非常接近。
申军良没敢轻举妄动,让对方帮忙看着。
对方不时发来信息:
你的聪聪正在去上学的路上。申聪放学回家了正在吃饭。
申军良睡不着觉,租了一辆车,在孩子家门口守了几天,终于见到了人。
他用手机偷偷拍了孩子的侧面照,越看越觉得就是申聪。
他把孩子的照片发给山东省公安厅首席模拟画像专家林宇辉,问他像不像。
专家回复说也觉得有点像,申军良更确定了。
他甚至想好了该请哪位亲戚过来帮忙,如何与孩子父母谈判,如何与儿子修补关系。
但他也想好:
要是孩子不想回来,尊重他。
可就在最后一刻,DNA比对没成功。
接到通知时,年近40岁的申军良站在路边号啕大哭。
07 放弃是深渊,坚持也是
张维平和周容平落网了。
申军良至今记得电话打来时,手机显示的时间是11:56。
他顾不上别的,迅速整理出一个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商场。
他给申聪买了书包、椅子、被子和一堆学习用品,还想买几件衣服。
被导购问起衣服尺寸时,他才反应过来,十余年不见,自己并不知道儿子申聪的身高、体重。
十几年慢慢寻子路,很多人放弃了、绝望了。
小前进刚丢那会儿,赵丽辞掉工作,疯了似地寻找。但两三个月后,她感到大海捞针式地搜寻希望渺茫,生活还要继续,只能放弃。
还有一位姓邓的父亲,儿子被偷走后,在广州找了一个多月,有次他突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和儿子很像,他停住脚,站在门口仔细听,屋里的孩子断断续续哭了近三小时,他站在外面听了三小时。三小时后,他鼓起勇气敲开门,却是空欢喜一场,受不了打击的他停止了寻找。
2006年元旦,张维平拐走了最后一个孩子,小佳鑫。此后3年,小佳鑫的父亲阿江到各地寻子。2008年10月,阿江寻子无果精神崩溃,乘火车时趁家人不备,跳车身亡。
唯有申军良坚持了下来,有的家庭对找回孩子彻底失去希望,告诉申军良:我们不找了。
申军良转不过弯:
自己的孩子不找,你在想什么?
这些年,他充当了家长和警方的联络人,组织大家进法庭旁听,设计传单并张传授经验,他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曙光。
那一天,他兴冲冲买完衣服准备迎接儿子回家,还想到了该怎么把孩子接回来,他想亲自开车,方便孩子的吃喝、休息。
申军良借了辆车停在楼下,一直等着警方的电话。
可是十几天过去,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申军良坐不住了,他再次出发去了广州,才得知——
周容平和张维平告诉警方,孩子被抱走后,转手、再转手。最终到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梅姨一个人知道孩子们的下落。
可是,落网之前,张维平看到电视里多次报道东莞警方的打拐行动,张维平想金盆洗手。他换掉手机卡,主动切断了与梅姨的联系。
如今,梅姨在哪呢?谁也不知道。
申军良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得到希望后又失望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能抗住了,可这一回,特别特别难受。
08 父亲
2017年11月2日,张维平拐卖儿童案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
法庭上,赵丽一眼就认出了张维平,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地站起来:
我就想问问,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儿子?
坐在旁听席的李树全,也站了起来,他质问张维平: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坐在被告席的张维平只是低着头,没有一句应答。
可是申军良不愿看到张维平被判死刑。
如果张维平被判死刑,我就上诉。
申军良说,在梅姨下落未明的情况下,张维平是找到被拐卖儿童的唯一线索,他死了,我们的孩子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
只要你说出梅姨在哪,帮我们找到孩子,我们愿意给你写谅解书。
申军良说道,张维平和他对视了两秒,点点头。
可张维平根本不知道梅姨的下落。
这么多年过来了,申军良说,他觉得自己身边就像萦绕着一团雾,自己在这弥漫的雾霭中穿行。
总好像能看到儿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站在法院门前的申军良)
尾声
关于孩子们的记忆,正在随着时间每分每秒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模糊。
赵丽脑海中关于小前进的记忆正在褪色。她强迫自己不断回忆起关于儿子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记得他喜欢喝酸奶,有时一天要喝掉两板酸奶,他的耳廓上有两个小孔。
和我这个一模一样。
赵丽摁着自己的耳朵给别人看。
申军良关于申聪实实在在的记忆,只有襁褓中那段短暂的时光。
儿子被拐走将近14年了,这么多年,常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怎么这么执着,找孩子找得脑袋坏掉了。
申军良有时候会想,如果申聪长大了,现在应该也是15岁的小伙子了,他可能上了初中,正为成绩或者暗恋的姑娘烦恼。
申军良说,他还记得儿子被拐前不久,快一岁的时候,有一次他下班回家,儿子在学步车里,看到自己回来,好像受到了委屈似的嚎啕大哭,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我就把他抱起来,搭在肩膀上。
申军良比划着回忆,儿子哭得很厉害,抱着申军良,哭湿了整个肩头。
我就一直在想,这么多年了,他再哭的时候,还会有人抱抱他么?
他哽咽了。
张维平在贵州落网后,警方曾问他,是什么心态让他多次拐卖儿童。
张维平回答:
是什么心态,我自己也说不清。
他唯一能说清的一点是,卖申聪、小前进、小成青、小佳鑫得来的钱,都被自己拿去赌博。
输光了。
参考文献:
1. 《人贩子张维平被判死刑之后 男子14年花数十万寻子》,北京青年报,记者 | 袁思檬
2. 《住在隔壁的人贩子:“老乡”同吃同住伺机抱走孩子》,新京报,作者 | 王翀鹏程
3. 《人贩子张维平:两年拐走9男童被判死刑》,澎湃新闻网
4. 《社会 | “梅姨”仍未归案,人贩子张维平等被判死刑,涉案九名幼儿至今下落不明》,中国青年报
桃蛋妈:
作为写作者,有时必须把自己从中抽离,保持旁观者的克制,冷静地看待自己所描述的事实和人物。
可是这一次,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几次不得已中断。
花了4天,几乎在泪水中,才写完这篇近万字的文章。
看素材的时候哭了一次,写到申军良的时候哭了一次,写完重头再看的时候哭了一次。
只因我也身为人母。
我的文字所能描述的,不过是这些父母十几年以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心碎中的一小片。
对丢失孩子的父母来说,他们不敢想象孩子现在的生活。如果孩子是被好点的人家买了,好好对待还好,但是看新闻,经常有很多街头乞讨、被虐待的儿童,被证明是曾经被拐的儿童。
所以如果放弃了寻找,可能就是放弃了孩子被救出地狱的机会。
如今,人贩子判死刑了,春节又快到了,孩子,你在哪里?你能看到这篇文章么?可知你的爸爸妈妈这辈子唯一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
桃蛋妈能做的,就是通过这篇文章,将爸爸妈妈的心声传达给这尚未回家的8个孩子——
陈前进 (男)
2001年8月19日出生,2003年10月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到水墩镇路上。
体貌特征:耳朵背侧有一小孔;脑门处有一颗黑痣。
朱青龙 (男)
2003年5月11日出生,2004年7月28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不详。
邓云峰 (男)
2002年9月23日出生,2004年8月23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惠州市博罗县到河源市紫金县路上。
体貌特征:两处头旋;左手断掌;笑起来脸上有2个酒窝。
钟彬 (男)
2003年7月出生,2004年12月31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县城。
申聪 (男)
2003年12月7日出生,2005年1月5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
体貌特征:左眼眼角处有一小孔;左脚大脚趾有一绿色胎记;右侧臀部有一圆形红色胎记;右大腿有胎记。
欧阳佳豪 (男)
2002年11月9日出生,2005年5月26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不详。
李成青 (男)
2004年1月8日出生,2005年8月5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到水墩镇路上。
体貌特征:鼻子下有一颗黑痣;嘴巴下有一颗黑痣;耳垂较厚。
杨佳鑫 (男)
2003年9月16日出生,2006年1月1日被拐卖。
交易地点: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县城。
最后这个孩子,就是张维平拐卖的最后一个——小佳鑫,2008年10月,他的父亲寻子无果,乘火车时趁家人不备,选择了跳车身亡。
小申聪的爸爸依然在坚持。
只要梅姨落网,找回孩子的希望很大。
梅姨的真实姓名不详,现年约65岁左右,身高1.5米,会讲粤语和客家话,曾长期在增城、韶关新丰地区活动。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公布其模拟画像,向全社会征集线索,就是文章开头那张。
最后提醒大家,警惕那些对孩子无故特别热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知道——恶,是否就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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