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第二学期,我从学校的动力系转到电力系。
到新班级的第一天,周日开班会,是一个初夏的傍晚,我走进教室,在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
一阵清凉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丁香的香气。班主任已经到了教室,站在讲台上拿着点名簿准备点名。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的后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运动服,手里托着篮球的男孩儿跑了进来,坐在了我旁边的空座位上。
我本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心漏跳了半拍,我对他一见钟情。
他的眼神温和坚定,他的发梢上挂着晶亮的汗珠,被夕阳金色光芒照射,璀璨地发出光芒,我感觉微微地眩晕。
他看向了我:新同学?你好,我叫陆嘉,声音温和而干净。
你好,我叫乔楚。
我低着眼睛没有看他,想用冷淡来掩饰我内心的慌乱。
大学时我们没有固定座位,每次上课前有好学的同学早到占据前面的好位子。
我和陆嘉总是在上课前5分钟到达教室,坐在班会那天晚上的座位上——最后一排座位,没有人抢。
我两很默契,成了固定的同桌,他会在我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提问的时候,悄悄地提示我答案。我会在他偶尔迟到遇到老师点名的时候,替他打掩护。
经过了12年的苦学,到了大学,身边的同学好像要释放多年的压抑情绪,都纷纷谈起了恋爱,班级男女生比例基本1:1,很快,不管是高的还是矮的,美得还是丑的,瘦的还是胖的,竟然没什么单身的了。
好多情侣都在校外租了房子,过起了同居的小日子。
我和陆嘉是个例外。
我没有男朋友,面对对我表白的男孩,我都拒绝了,心里不想在最好的年龄,为了怕孤单而去和不喜欢的人谈一场违心的恋爱,那是对美好的亵渎。
陆嘉也没有女朋友,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
偶尔我也会和陆嘉聊聊天,但从来无关风月。我们所有的默契和亲近,都集中在了上课做同桌的时候。
下了课,各自有各自独立的世界,基本没有交集。
我上我的自习,他打他的篮球。
突兀地,大二中秋的晚上,放学后,陆嘉对我说,乔楚,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看了看他,说,好啊。
万家团圆、成双成对的日子,大家都格外地怕孤单吧。
我们去了学校东门的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到了门口我抬头看了看,名字叫“惜缘”,很俗气的名字。
陆嘉点了一杯纯咖啡,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咖啡香香的、滑滑的,入口后是纯纯的咖啡豆香味和绵绵的奶香,咽下的瞬间有丝丝苦涩,再回味,有丝丝甜甜的余味。
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爱情的味道。
那天回去,天下着小雨,天空没有月亮;空气中,是香甜香甜的桂花的味道。陆嘉有意让伞向我这边倾斜,把我护的滴水不漏。
那夜,平生第一次,我失眠了,不仅仅是咖啡的原因。
第二天上课时,我看到陆嘉黑黑的眼圈,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
第二天,我们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上课,同桌,下课,分别。
我们的世界没有交集。
我们的世界又仿佛很紧密。
以后每个重要的日子:我的生日、他的生日、情人节、三八节、端午节、儿童节、圣诞节、元旦节…我们会很默契地相约喝咖啡。
整个大学期间。我们几乎去遍了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咖啡馆。
永远不变的,依然是他点他的浓缩纯咖啡,我喝我的卡布奇诺。
有时候我们也会向对方说要不要尝尝我的口味,我们会对看几秒,笑着拒绝,一脸嫌弃:
我嫌纯咖啡太苦,他嫌卡布奇诺太腻。
我们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到一块,我很好学,他很渊博。
我们从不回避未来,他说他家是家族企业,做得很大,他是家中独子,将来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他还说,他的爸爸陆董早就在为他物色将来陆太太的合适人选,门当户对是一定要的。
我也跟他说,我的父母年岁都大了,他们老年得女,他们那么老,那么弱,他们只有我,毕业后我是要回家的。
整个大学期间,因为有陆嘉,因为有咖啡,我的心里从没觉得孤单过。
但是鬼知道,其实我每天思念陆嘉,想的心都疼。然而,我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我害怕打破这种平衡,换来的依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们都是保守而有原则的人,克制而理智,未来一直如明灯一样,恍若灿星,容不得我们装糊涂,也容不得我们能为了片刻欢愉而选择飞蛾扑火。
时间过得真快,青春像加了速的马达,带着我们一路向前。
转眼快要毕业了,校园里都是伤感的味道,每天都上演着别离。
空气里好像都潮潮的,咸咸的,估计是离人的眼泪。
7月初,我也收拾好了行李,定好了离开的车票。
工作已经找好,7月19日就要到单位报到,我想在上班前回家陪陪父母。
陆嘉给我打电话,说,乔楚,我们再去喝一次咖啡吧。
那天选择的咖啡馆在一条古色古香的老巷子里,巷子很安静,很清幽。咖啡馆里人不多。
我们竟然很有默契地,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我点了一杯纯咖啡,然后我两不约而同的露出诡异的笑容,惹得吧台的小姑娘边磨咖啡,边看了我两好几眼。
我们各自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我苦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他也被甜腻呛住了喉咙,然后我们默默地彼此交换了咖啡,一切恢复了正常。
也许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宿命和各自的轨道,我们看起来合拍无比,其实天渊之别。
就像我们始终都没有把心里想要说的话说给对方听过,但是我们懂;就像我们始终无法接受对方咖啡的口味,也许我们根本不属于同一物种。
咖啡馆里的背景音乐是刘若英的《知道不知道》,奶茶空灵而忧伤的嗓音水一样地包围着我们:
那天的云是否早已预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
吹着白云飘
你到那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喔 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我的心和我的眼睛都湿湿的,我不敢抬头看对面的陆嘉,一如我第一次见他而不敢看他,我怕我一抬眼,蓄满我眼眶的泪珠就会滑落,我也很怕被他看穿我的心思。
我不想演绎这样的悲情剧情,我平息了好久心情,才收回了眼里的雾水。
我听到陆嘉问我,你几号离开?
我说,6号。
他说,我送你。
我说,好。
回我家乡的车每天只有一班,17:02分发车。从学校到火车站,打车需要半小时。
4点的时候,下起了这个城市罕见的大雨,陆嘉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我,看到我下楼,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打了一辆出租车。
火车站前广场成了一片汪洋,我们蹚着水往站台走,火车准时地候在轨道里,仿佛一个不解风情的老者。
我拎着行李箱想要上车,听到陆嘉在后面叫了我一声:乔楚。
声音潮湿地能挤出水,我回头看他,他张开双臂,走近两步,抱住了我。
我心跳的节拍完全乱了,我手足无措地立在陆嘉的臂弯里,忘了要回抱住他。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乔楚,保重,要幸福。
我重重地点头,你也是。
火车笛声响了,陆嘉松开臂膀,我上了火车。
坐在我旁边的是建筑系的一个美女,她和她男朋友我都认识,她坐在那里,哭的肆无忌惮,哭的梨花带雨,哭的酣畅淋漓。
我感觉我的脸上有点痒,用手抹了一下,满手的水。
雨竟然迅速地停了。那刚才,是老天在流泪吗?
火车开动了,速度越来越快,站台上的陆嘉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05
回忆
上班的日子跟上学有很大的区别,同事间更多的是竞争的关系,每天需要很努力的学习才能不被末位淘汰掉,加班熬夜是常有的事情。
而咖啡是我熬夜的伴侣,渐渐地,我竟然也喝出了卡布奇诺的甜腻。
我的心被思念吞噬,我很明确地知道,我和陆嘉再无任何关联,我们分属两个世界,偶然的交汇后归于各自的轨道。
正因为这份清醒的认知,我的心绝望而灰暗,然后我开始喝纯咖啡,纯咖的苦味给我慰藉,给我一种错觉,觉得这样我和陆嘉的距离会近一点。
我也幻想有一天,我和陆嘉不知道会在哪里邂逅,我会告诉他我爱上了纯咖啡,那是我初恋的味道——苦,余香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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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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