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墨大叔的第263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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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曾发生过三大“科场案”，也就是科举大规模舞弊案。

其中最后一桩案子“戊午科场案”，发生在咸丰八年。这场舞弊牵涉91人，其中5人被斩首，3人充军，7人充军后赎罪，7人被革职，16人被降级，38人被罚俸一年，13人被革去功名或停止会试资格，2人死于狱中。

就这种血腥程度，在清朝科场案中都排不到第一。第一是顺治十四年的丁酉科场案，堪称科举制度以来最血腥的作弊处罚案。《清朝野史大观》里记载：黜落举人30余名，主考官22人刑于市。

刑于市，就是拖到宣武门外的菜市口斩首示众。

三大科场案的共同点很多：都是富商之子，都靠拼爹行贿作弊，最终主犯都人头落地。事实上，前清科场案，大都以人头滚滚收场。

《清史稿》里说：用重典之效，足以挽回风气也。

想必前武训中学校长崔吉会，没有好好读过这段清朝历史。

山东高考顶替案中的陈春秀案和王丽丽案，在昨天夜里有了结果。

结果之一，就如同我标题所说：

“穷人被毁掉一生算什么？他可是被降低了退休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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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秀被顶替案的调查结果出的很快，写的也很详细，经过是这样的：

一个乡党委副书记（顶替者的舅舅），串通包括：县招生办主任冯秀振（选定受害者，提受害者档案）、高中校长崔吉会（伪造档案）、派出所长任书坤（伪造户籍）、山东理工大学教务处处长助理杜言利（入学材料不全情况下办理入学）等数十人，完成这场犯罪。

除了这些“大鬼”，还有各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鬼”，比如县邮政局副局长，在未验明身份的情况下，把受害人的录取通知书给了顶替者的父亲。比如派出所长手下的户籍警察，在所长安排下伪造《户口迁移证》。

这场阴谋远称不上严密，参与者数十人，哪怕有一个良心发现“掉链子”，陈春秀都不可能被顶替成功。

参与作案的也不是什么“大老虎“，县城的科级干部而已，顶多算是“小官小吏”。但就是这些“小官小吏”，利用基层关系网，共同完成了对一个农村孩子的教育掠夺。

顶替者陈艳萍，高考才303分，靠着一帮蛀虫的帮衬，拿到了属于陈春秀546分的好成绩，又顶着陈春秀的名字，去了本该录取陈春秀山东理工大学，大学毕业后她回到“案发现场”冠县，通过公开招聘进入冠县街道工作。

16年过去了，陈艳萍享受着陈春秀努力，过上了本该属于陈春秀的生活。而陈春秀因为没能上大学，辗转多地，一直打工。她干过流水线工人、餐厅服务员，因为学历不高，受尽磨难。

昨晚调查结果终于出来了，陈春秀家人哭着说：所有的人受到处分了，小姑娘的一生也被毁了。

那些被处分者，至今没有一人道歉。

我上次写苟晶案时，一位一看就很年轻的读者说：发现被顶替，为何不闹？

我回复说：闹，是需要成本的。

陈春秀是农民的女儿，整个家庭一直到去年才因精准扶贫脱贫，家庭年收入至今没有过万。注意，是年收入，不是月收入。

陈春秀的父母一直种地支持她的学业，“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整个家族将她是视为全家人的希望。当年她落榜，也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她除了自责，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反复提过菲茨杰拉德在《伟大的盖茨比》里写：当你想要对别人评头论足的时候，你务必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所具备的优越条件。

这样的陈春秀，这样的贫困家庭，光是生存就花光所有力气，拿什么去闹？拿什么维权？

不是每个人都能“闹”得起的。如果没有媒体曝光，没有互联网，你猜猜陈春秀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属于她的公平？

今年5月，陈春秀因为想要报考成人高考，意外掌握了16年前自己高考被顶替的证据，她前去教育局想要查自己的成绩，对方让她“证明自己是自己”。她又去派出所要求查找冒名顶替者，两名派出所民警却“失职失责，未能及时查找、比对冒名顶替人员”。

寻求真相却处处碰壁，办案人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注意，陈春秀吃的这两个闭门羹不是在16年前，而是就发生在5月27、28日这两天。

2020年维权尚且如此，16年前又会怎么样？

侠客岛在评论此事时说：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合伙儿起来欺负人的。

从2004年高考的那天，一直到昨天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一直在欺负陈春秀。

整整16年，她被欺负了整整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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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调查结果出来了，但并没能大快我心。

正如陈春秀家人所言，所有的人都收到了处分。但也仅此而已。

涉案十余人，仅有包括顶替者、顶替者父亲、顶替者舅舅（也就是那个乡党委副书记）、和招生办主任4人正在接受纪检监察机关调查。

这意味着至多只有这4人会受到刑事处罚。包括这4人在内，有公职在身上的，无一被开除公职。

剩下的帮凶，要么是降级，要么警告。最让人惊叹的是针对武训中学校长崔吉会的处罚：严重警告处分，降低退休待遇。

好一个降低退休待遇。

崔吉会可以说整个阴谋的最关键一环，如果没有他私自提陈春秀的档案，为顶替者造假，整个顶替都不可能成功。

这个人，毁人一生，降低退休待遇就完了？

崔吉会的百度百科简介里说：在教育界提起崔吉会同志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全国优秀教师”，主要成就里写着：高考重点本科翻番。这些数字背后，又有多少穷人家的孩子被他卖了，毁掉一生？

更讽刺的是，崔吉会出身普通农民家庭，就是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而在他当上校长后，却亲手毁掉另一个农民孩子的一生。

毁人一生后，全国优秀教师崔吉会功成身退，被降低退休待遇。

你退休还有待遇，被你毁掉的姑娘，被你毁掉的一家人，他们的待遇又在哪里？

根据公开披露的细节，当时协助伪造档案的还有武训中学办公室主任李建明、学生处主任郭兰忠，而这两人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处分名单里。

名字都没出现，是死了吗？

死了的话为什么不和顶替者的舅妈一样，出来背一下锅？

在山东给出的报告里，最后写着：“坚持零容忍态度，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就是降低退休待遇？

回想起清朝三大科场案，优秀教师崔吉会应该很庆幸自己生在现代，自己不仅保住了项上人头，还保住了荣誉、地位、身份，和他毁人一生换来的财富。

之前写苟晶案时，我只敢在最后留下一句：还要多久？没人知道。

昨晚的结果，让我明白了许多。

炎炎六月的最后一天，我只感受到漫天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