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红：一个59岁的女演员能有多少光芒

在《我和我的祖国》预告片里，人们再一次看到惠英红的英姿飒爽，一身警察制服的她，神情坚毅自信，动作干脆利落，任何不知道她年龄的人，都不会想到她已经59岁了。

也没人会想到，4次问鼎影后、光彩照人的她，曾经在码头上要了十年饭，身处过人生的两个极端的她，一生经历比电影还要曲折。

惠英红（前排右一）和家人

她出生在名门大户，有满洲正黄旗叶赫那拉氏的血统，公主命却没有公主运，父亲遭人算计被骗光财产，家道一夜败落。八个兄妹中年长的被卖断去学京戏，3岁的她开始上街要饭，4岁在红灯区叫卖口香糖，每天兜售十几个小时，偷懒还要被母亲打。

别的小孩在父母怀里撒娇，她在街头跟各色客人斗智斗勇，十多年的乞讨生涯，见识了各色悲悲惨惨、世态炎凉，见过吸毒暴毙街头的性工作者，也见过黑社会混混打架斗殴而死。她对记者说起过：“我很清楚人打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要他们一个动作，我就知道是身上的哪一块肌肉在发力。”

不甘心一辈子当乞丐的她，看见招聘舞蹈演员的海报时，毫不犹豫报了名。练功、学京戏、去舞厅当中国舞艺员，分担家里的生活重担。没想到，耍刀弄剑成了她人生中的契机，张彻导演的《射雕英雄传》的女二穆念慈落在了她身上。

14岁，她签约成了邵氏电影旗下的一名女打星，走上了演艺之路。那时，正是香港武打电影的黄金时期，她拍了十年打戏，是十年最红的打星。

1981版《射雕英雄传》

她的第一个女主角是1979年《烂头何》里的青楼女子翠红，还是之前的女主怕苦走了，才轮到她。她在肚子上绑一个枕头，对手一上来就毫不客气打了四十多拳。就是这部戏，让她走上了一代“打女”之路。

《烂头何》剧照

1982年，22岁的她凭《长辈》夺得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后，那时的她如日中天，风光无限。

然而到了90年代，香港电影从武侠片转向了文艺片，一时间所有向她敞开的大门都关上了，只有少数有交情的导演邀请她出演一些配角、母亲的角色，基本无戏可拍又做惯主角的她，陷入了心理困境。

为了转型，她做了一个在当下十分大胆的决定，自费到巴黎拍了一套写真，想表现她“打女”之外的另一面。没想到不但没成功，还引来大量非议， 男友愤然离去，加上五年里没接到戏，巨大的落差让她抑郁了，开始天天浑浑噩噩地过。

觉醒在她某天吞下36颗安眠药被救回时，看着母亲和姐姐哭红的眼睛，她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

千禧年之际，她开始各处寻求机会，接下许多跑龙套的戏，把每一个角色当成磨炼的机会，恪守从前“打女”的敬业与较真，不投机，不炒作，一切真刀真枪地练到OK。后来她说，“那几年配角的生涯，将身上所有的角磨得滑滑的。”

2001年在《幽灵人间》她演舒淇的母亲，得到金像奖女配角的提名。2003年，在《妖夜回廊》演吴彦祖的母亲，获得金马奖提名。在《我就是演员》节目上，她曾回答一名演员关于身上标签的困惑：“当配角的时候，要当一个完美的配角去帮助主角。”

《心魔》剧照

2010年，50岁的她凭《心魔》中一个母亲角色再获香港金像奖影后，距她1982年首次获此奖已整整28年。

2017年，57岁的她出演了《幸运是我》中一位患“老年痴呆症”的母亲，让她第三次夺得金像奖影后。当时她自己的母亲已被此病折磨了三十年，她就好像在演自己的母亲。

同年，《血观音》让她斩获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影后。此时，好多人惊呼：看惯了红姐的打戏，没想到她居然能把文艺片演的这么棒。

因为心脏不好，她吃了镇定剂参加金马奖颁奖礼上。当李安揭秘最佳女主时，她还是激动得双臂抽搐：“十几年前我就在这个舞台下面，看着所有优秀的男主角女主角，当天我没有拿到奖，我最希望就是有一天我能站在这里拿最佳女主角，我告诉自己我要发挥更好，我是专业的，我要让每一个角色都能让人感到惊喜。”

《血观音》剧照

她讲着自己的人生，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每个淡淡的字句后面，都是一个个苦痛、自律的历程，她几乎一年马不停蹄地拍戏，每天早起后游泳两公里，即使在片场也要运动一小时。

在当下女演员普通面临的年龄困境下，她的戏路却越走越宽，早年为了成为演员，14岁就去做舞女，因为“舞跳得好会被导演发现”。她要求对手真打，因为“真打”才能激发起自己真实的感情。为了重获机会，她放下身段不计较角色大小，可以磨炼演技。

对于年龄、戏路，她没有自己设限，22岁晋身影后，33岁无人问津，50岁再拿金像奖，57岁夺得两后，她用两岸三地大大小小的15个奖杯，还击了曾经的质疑：“你是打女，你演不来文艺片”。为了成就自己，她一生都在创造条件，这应该才是一个优秀演员所应具有的本分。

人人都羡慕59岁的她，依然还能有如此英姿飒爽的状态，可有几个能做到如她那般，一腔孤勇地面对多舛的命运，经历过风霜，却还有清澈的眼神。

这应该才是她风情万种、魅力四射的原因吧，这也是所有那些熠熠发光的人，所具有的共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