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遗夜谭」鲁迅日记中兄弟失和的前前后后

鲁迅先生与周作人“失和”，是“可记”之事。但是鲁迅先生在日记里却记得少之又少，且为纯客观地记录。

一九二三年七月十四日，鲁迅先生在日记的末尾写道：“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

日记中的寥寥数字，给人突兀之感。鲁迅先生一大家子搬到八道湾后，都是在一处吃饭。怎么一下子鲁迅先生突然改在自室吃饭了呢？

“八九”版的《鲁迅全集》对鲁迅先生所记做了如是注释：“鲁迅兄弟和他们的家属原同住八道湾，因周作人妻羽太信子从中挑拨等原因，使鲁迅与周作人失和，是夜起鲁迅改在自家用餐。”（《鲁迅全集第十四卷》第461页）

原来是因为兄弟失和。

兄弟失和，按常理讲不可能突然发生。矛盾的爆发是有个过程的。然而，失和之前，关于与周作人及其妻子之间的矛盾，鲁迅先生在日记中没有半点的记录。相反，倒是记录着兄弟二人正常的往来。就是在失和的前十一天，即七月三日，鲁迅先生在日记中记录着：“与二弟至东安市场，又至东交民巷书店，又至山本照相馆买云冈石窟佛像写真十四枚，又正定木佛像写真三枚，共泉六元八角。”一点失和的端倪都没有。

早在七月三日的日记，那更不用说了。就是1923年上半年，鲁迅与周作人常常一同外出买书、吃饭。如1923年5月10日，三弟周树人从绍兴回京，鲁迅先生便“晚与二弟小治肴酒共饮三弟”。三兄弟是多么地其乐融融啊。5月26日晚上，周作人“治酒招客”，鲁迅先生作陪。

又如6月26日，鲁迅先生在日记中写道：“往禄米仓访凤举、曜辰，并见士远、尹默，二弟已先到，同饭，谈至傍晚始出。至东安市场，见有蒋氏刻本《札朴》，买一部八本，直二元四角。”

失和之后，周作人对鲁迅先生的无情无义、忘恩负义，鲁迅先生在日记中没有半点的“声讨”。对周作人“出格”之举，也只是寥寥数语留存。

距鲁迅在自室吃饭后的第五天，即十九日，“......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周作人持来一信是要鲁迅“以后请不要到后边的院子里来”。八道湾的房子是鲁迅先生选定和出资置的。周作人却把他一家住的“后边的院子”当做了他的“领地”。但鲁迅先生仅用十多个字做了客观地记录。不但如此，还强忍着难过和悲愤于同年八月二日下午，“携妇迁居砖塔胡同六十一号”。

一九二四年六月十一日，鲁迅先生回八道湾取书及其它物品，可是居然遭周作人夫妇的詈骂和群殴。然而，鲁迅先生只是在日记中写道：“......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九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终取书、器而出。......”

对于兄弟间的失和，鲁迅先生是气愤和难过的。在劳累和气愤的打击下，一九二三年九月下旬，鲁迅先生肺病复发。从十月一日开始，大发热，还腹泻，有时一天泻四次。从十月四日的晚餐起，每餐只能吃流食，如米汁、鱼汤等。直到十一月八日，才“废粥进饭，距始病时三十九日矣”。

鲁迅先生原本就喜饮酒。兄弟失和后，他饮酒更是厉害。一九二四年二月四日是除夕，独自一人的鲁迅在日记中写道“饮酒颇多”。二月六日，由于失眠，鲁迅先生是“尽酒一瓶”。

鲁迅先生将愤怒和难过深深地埋在心底，他没有通过日记来发泄。仅此而言，鲁迅先生的人格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