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武侠剧“慢动作”横行，动作导演表示无可奈何

最近因为于荣光导演的《天龙八部》正在热播中，慢动作过多又成为了武侠剧迷们讨论的话题，提到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一个人说慢动作好看的，我在豆瓣讨论小组做了一个调查，大家心目中的最佳武侠剧动作设计剧集还是以金庸剧为多，许多人都不谋而合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还是以前香港武侠剧的动作设计比较好看。

能够被观众们津津乐道怀念至今的，那肯定是经典剧集，包括王晶与内地公司投资合拍的《天下第一》，也总是被人提起，为什么这部剧不翻拍？还有1996亚视出品的武侠剧《剑啸江湖》，刘松仁和甄志强的那一段眼花缭乱的打斗，也成了如今武侠剧对比的参照剧集。

通过我的调查研究发现了一个问题，许多观众只会记住一部武侠剧的导演是谁，却不知道动作指导是谁，这种情况在内地武侠剧身上最为明显，特别是张纪中出品的那些金庸剧，从2001年的《笑傲江湖》到2015年的《书剑恩仇录》，大家都习惯说成是张纪中导演的金庸剧，其实这些作品都不是张纪中导演的，他只是作为这些金庸剧的制片人，实际拍摄还是其他导演完成的。

像这种人物众多，几乎每一集都有武打场面的武侠剧，通常都是分为两组拍摄的，导演负责文戏部分，动作指导负责武打部分，当年这部《笑傲江湖》刚开播的时候骂声一片，后来经过岁月的洗礼，反而慢慢涨分到了如今的8.3，无论是好与坏，大家都把功劳和骂声也集中在张纪中一人身上了，包括口碑最好的2003版《天龙八部》，我觉得这是非常不正确的。

许多人说国产武侠剧的慢动作，就是从张纪中这部《笑傲江湖》兴起的，也有人说慢动作是从袁和平动作指导的《黑客帝国》子弹时间流行之后兴起的，真相是否如此现在也无从考证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影响武侠剧的动作导演他们都是来自香港。

如今依然还有许多人对香港动作指导心存幻想，殊不知张纪中出品的所有金庸剧，所有的动作设计都是由香港知名动作导演完成的，哪怕其中有一些动作导演不是香港的，也是属于香港动作导演那个体系的。

黄晓明版本的《鹿鼎记》《神雕侠侣》，邓超版本的《倚天屠龙记》，窦智孔和黄圣依版本的《碧血剑》，这些都是由于敏导演，赵箭动作指导的。

图中的就是动作指导赵箭，他和于敏是张纪中的左膀右臂，于敏负责文戏导演工作，赵箭负责动作指导工作，张纪中作为制片人出品的武侠剧大多都是这两人承包的，像《天龙八部》这种大制作的剧集，就是鞠觉亮、周晓文、于敏、赵箭联合执导，动作方面由元彬和赵箭联合执导。

大家看到现在的赵箭可能觉得不认识，但是要说起《黄飞鸿之三：狮王争霸》之中的反派赵天霸，大家就肯定知道了，这部电影的动作指导就是元彬。在90年代初期赵箭是徐克工作室任演员、动作导演，后来回内地发展之后，一直担任张纪中电视剧的动作导演。

看到这里大家肯定会产生一个疑问：既然内地这些金庸武侠剧动作导演都是元彬，为什么跟他在香港动作指导的电影差距这么大？

提到元彬不得不提程小东，虽然元彬跟成龙、洪金宝都是当年的“七小福”之一，但是他进入影视圈之后，很少跟他们两个合作，反而是又投入了程小东的门下，元彬和马玉成两人成了程小东的左膀右臂，前文提到的亚视经典《剑啸江湖》动作导演就是马玉成。

2003版苏有朋、贾静雯、高圆圆主演的《倚天屠龙记》也是出自马玉成之手，还有2020年盛一伦和王子文主演的奇幻武侠剧《太古神玉》也是马玉成动作指导的。

在香港动作指导这个行业中，也分为好几个流派，程小东走的就是天马行空流派。我就以2002年张艺谋的武侠巨作《英雄》来做例子，先来看两个不会“武功”的演员：张曼玉和章子怡。两人一身红衣，张曼玉拿剑，章子怡拿刀，两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是没有碰到对方一下，甚至连刀剑相接的镜头也是少之又少。

这图也是出自《英雄》，章子怡还是拿着那把刀在空中飞来飞去，还在空中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劈叉动作，我们可以理解为梁朝伟拿剑向下一扫，章子怡高高跃起躲开这一剑。但是有必要飞这么高，还劈叉吗？这就是程小东的动作设计风格，为了美感而忽视实战，他的这一套理念跟张艺谋不谋而合，于是有了这部《英雄》。

再来看看两位有“武功”的演员，李连杰在空中拿剑刺向甄子丹，甄子丹空中飞起， 并且还是开的倒车档，这个动作是不是超级眼熟？？？在如今许多国产武侠剧中都可以看见，包括现在正在播出的《天龙八部》，乔峰和慕容复在少林寺的比武就出现了这个镜头，乔峰往前面使出降龙十八掌，慕容复就是甄子丹这个动作，往后开倒车档。

元彬和马玉成师出程小东，央视版本的《笑傲江湖》《天龙八部》都是元彬动作导演的，跟程小东的这些电影作品，都是一脉相承，还有什么《天盛长歌》《择天记》《赢天下》《爱在风起云涌时》，这些都是由元彬动作指导的。

2013年钟汉良版本的《天龙八部》，动作导演叫张耀星，梁家辉、张曼玉、林青霞主演的《新龙门客栈》，动作导演就是程小东、元彬、张耀星，《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的动作导演就是程小东、元彬、马玉成、张耀星，所以张耀星也是程小东工作室中的一位动作指导。

还有许多内地武侠剧的动作指导，不是出自洪金宝的洪家班和成龙的成家班，《无心法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宸汐缘》、《三生三世枕上书》的动作指导凌志华，也是来自香港，他是袁和平的袁家班其中一员，《激战》《红海行动》是他的电影动作指导作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国内武术比赛上面获得过名次的专业武术运动员，像执导过《山河令》《终极笔记》《一千零一夜》的郭亚莎，还有一些国内动作指导没有任何资料，搜索名字找不到任何相关消息。

2019年播出的曾舜晞版《倚天屠龙记》，就因为慢动作过多引起了观众们的公愤，后来导演公开道歉并且修改了慢动作，这部剧的动作导演叫李国沅，也是来自香港。

2017年蒋家骏导演的这部《射雕英雄传》，动作导演叫刘方，六岁开始练习武术，十二岁被选入河北省武术队进行专业训练，曾多次荣获全省武术冠军、全国太极拳比赛的第五名，全国锦标赛鹰爪拳季军等武术奖项。

因为他从小崇拜李连杰和成龙，1992年刘方接触到了可以去拍电影的机会，并且幸运地拜了元奎为师，在此之后学习了很多关于拍摄的专业知识，拍摄了许多国内外电影，后来也跟李连杰有过合作，《游侠》《非常人贩3》《新少林寺》都是刘方动作指导。

提到刘方，就不得不提去年播出的《大侠霍元甲》，因为这部剧就是刘方同时作为导演和动作指导的，这部由赵文卓领衔主演，毛林林、释小龙、王之一、贾宏伟、吴超、寇家瑞主演的《大侠霍元甲》，宣传口号是武术正剧。

那么，这部所谓的武术正剧有没有慢动作？不仅有，还非常多！

赵文卓就不用说了，大家都非常熟悉，说说饰演霍元甲徒弟的几位演员，这部剧中霍元甲的徒弟之中，不算后面释小龙饰演的陈真，其中有三位都是武术专业演员，饰演小伍的这个孩子叫周裕靖豪，他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法号：释延豪。

后来黑化的徒弟高奇，这位演员叫许政国，他从7岁开始练习武术，精通各种拳术和器械：刀、枪、剑、棍、双鞭、双刀等，于2003年进入山东省体校，中间多次参与比赛并获得优异的成绩在2013年以全国第一的名次考入上海体育学院武术表演专业。

饰演许大有的演员周斌，2010年周斌参与了上海戏剧学院团队亲授的台词、形体、表演、戏剧理论等一系列的课程，并接受了动作训练专家的全程武术特训，并且也是毕业于上海体育学院武术表演系本科。

中间有一集霍元甲要开设武馆，于是几个徒弟跑去街上卖艺拉人气，许大有和高奇两人来了一场大刀和长棍的对打表演，引起了满堂喝彩。这场表演有没有慢动作？没有！

不仅没有慢动作，并且两人都没有使用替身，无论是近景还是远景，两位演员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高奇大刀是怎么向许大有砍过去的，许大有是怎么用棍子抵挡第一刀，转身之后再向高奇发起攻击，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部《大侠霍元甲》充分说明了有武术功底的演员，跟没有武术功底的演员之间的区别，像周斌和许政国这种武术演员，需要慢动作吗？不需要！导演刘方只需要设计好动作，两人熟悉动作之后，上去直接就是干了。

再来看第一集霍元甲和大刀王五在塔林的比武，演员黑子的资料上面写着特长是：武术和京剧，他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是一名专业的演员，出演过许多的武侠剧角色，如谢逊、欧阳锋、金轮法王等等。

黑子与赵文卓的这场比武戏份，可以看见黑子脸的，都是他本人出演，只要是背影和远景的，都是替身演员。这张图就看得非常清楚，这名演员的背景明显没有黑子那么魁梧，如果说大王王五穿的衣服是L码，那这位演员应该是穿的S码。

拳脚比划完了之后，后面该用兵器，王五使用大刀，霍元甲使用红缨枪，再看这个王五，明显就是穿S码衣服的那个人，但是赵文卓自始至终都是本人出镜，两人打斗过程中也是有非常多的慢动作，为什么会出现慢动作的原因，也就很好理解了。

再来看霍元甲要去救王五，被霍恩第半路拦下的场景，高雄出演霍恩第的时候已经72岁了，所以他露正面跟赵文卓推手的时候就是慢动作，这一组动作，我敢肯定除了高雄正面打出去的那一拳之外，全部都是由替身演员完成的，因为都是背面和由上往下的镜头，根本看不清楚正面，直到最后用一招类似于“折腕牵羊”的动作把赵文卓甩出去之后，再换成了高雄的正面。

这几组图就折射出了如今国产武侠片的尴尬之处，因为都是替身完成的动作，所以不能拍演员正面，只能慢镜头拍摄手部和脚部的动作特写，还有那种兵器眼看就要打中对方了，马上来个人物躲避兵器的慢镜头，于是只看见主角一个头部，一把刀由上往下砍下来，这样的镜头在各种武侠剧之中至少要出现784次。

像黑子这种有武术特长的演员，都需要替身演员完成动作，黄晓明、刘亦菲这种就更加不用说了，还有如今的各种流量小生小花了，这些没有一点点武术基础的演员，就算是程小东和袁和平来了，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同样也是慢动作加替身。

97版《天龙八部》也是如此，樊少皇的打戏明显好于黄日华，黄日华的打戏明显好于陈浩民。上一次在一篇文章之中，我说如今武侠剧慢动作过多，是演员的问题，于是有人问了：“那以前TVB的演员个个都会武功吗？”

你还别说，真的是这样。TVB这些男演员除了樊少皇这样的之外，就是像黄日华这种了，本身是没有任何武术功底的，但是他们拥有非常多的武侠剧拍摄经历，久而久之在这个过程之中，也就提升了自己的武术功底。

黄日华这一版的《天龙八部》，动作指导叫郭追，是大导演张彻的武指骨干成员，是张家班70年代后期保江山的主力军，80年代中期改名郭振锋，担任美国电影《明日帝国》以及法国电影《狼族盟约》的动作指导。

备受港剧迷们追捧的那一部《城寨英雄》，还有黎姿版本的《倚天屠龙记》，动作指导也是郭追，在他们那个年代想要做一名演员，首先就是看你能不能打，长相都是其次的，于是涌现出了许多的龙虎武师，其中有许多后来都从电影圈转战了电视圈，这也是为什么90年代的香港武侠片虽然场景简陋，但是动作设计好看的原因。

张智霖和朱茵主演的《射雕英雄传》，古天乐和李若彤主演的《神雕侠侣》，动作指导都是林迪安，他是曾经拍过《霍元甲》、《陈真》等电视剧的香港著名导演徐小明的嫡传弟子，从1990年开始，林迪安跟随程小东工作，此后，林迪安更走出国门，担任过《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蜘蛛侠2》等好莱坞大片的动作指导。

郭富城和郑伊健主演的这部《风云雄霸天下》，也是林迪安动作指导的，在影片中他还饰演了蝙蝠。林迪安、元彬、马玉成他们三人都是属于程小东工作室的动作指导，同样都是导演金庸武侠剧，元彬和马玉成在内地的资源比林迪安还要好，更何况林迪安导演的这两部还是94、95年的，而元彬和马玉成的这些作品都是2000年之后的，不是演员问题是什么？

于荣光导演的这一版《天龙八部》，有一位动作指导叫魏国庆，是洪金宝的徒弟。

还有一位动作导演叫司小冬，1988年进入影视圈，从事动作演员、动作替身、动作指导工作。1992年签约“香港徐克电影工作室”两年。期间参与了电影黄飞鸿系列之《狮王争霸》、《王者之风》、《功夫皇帝方世玉》、《碧血剑》、《青蛇》等电影的摄制。

2006年成立“小冬工作室”，个人导演代表作品是《女神捕》系列，于荣光导演的《狼毒花》《木府风云》《舞乐传奇》都是由司小冬负责动作指导，在徐克工作室期间他参与的那些知名电影，其中三部就是元彬动作导演，《方世玉》动作导演是元奎。

他去香港发展的那几年，正好是90年代武侠片的鼎盛时期，相信他也从元彬和元奎身上学习到了不少专业技巧，那为什么这一版的《天龙八部》动作设计还是不行呢？

这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动作，跟在《英雄》之中，李连杰刺向甄子丹的那个动作如出一辙，乔峰不停的打，慕容复不停的飞，打了半天打了个寂寞，乔峰没有碰到慕容复一下。

如果把这两位演员换成霍元甲的那两个徒弟会如何？结果可想而知。国产武侠剧“慢动作”横行，缺乏有武术基础的演员，是根本问题。

大家每次吐槽武侠剧慢动作多的时候，总是怪剧组怎么不请个好的动作指导，从来都没有像我这样关注过每部剧背后的动作指导是谁，其实无论是元彬还是马玉成，还是像赵箭和司小冬这种在香港发展过的动作指导，还有《大侠霍元甲》的动作导演刘方，也是师从元奎，你能说他们能力不行吗？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演员身上，武侠剧之中除了主角之外，人物众多，大部分都有动作戏份，把这些演员集训一段时间的武术训练也不太现实，因为当中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演员，一些年轻演员也是按时间计算片酬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是使用替身，经济实惠不说还节约拍片时间。

于是乎，如今的武侠剧慢动作越来越多，选择用武术冠军周斌和许政国，这一类有武术功底的男演员，出演《天龙八部》之中的乔峰、虚竹、段誉，有人看吗？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出演影视剧的机会被压缩，于是这一类的演员也越来越少，不仅如此，最近些年正宗的武侠剧也越来越少了，连TVB都早就不拍武侠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