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小暖

这部剧最惨的不是李奎勇和宁伟，而是农村出身，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入伍的吴满囤。

吴满囤去世时，还不到30岁，被地雷炸的血肉横飞；

吴满囤去世前对钟跃民说的最后一句话：跃民，还是让我去吧（去排雷），我家兄弟姐妹多，海洋家就海洋一个娃，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感动是真实的，无奈亦是深刻的。谁能想到，这个敢于赴死的英雄吴满囤，刚进连队的时候，却是一个让众人“寻欢”的对象。

最“土”

张海洋和吴满囤认识得比较早，在一个新兵连里集训的时候就认识了，钟跃民是后来入伍时在张海洋的“引荐”下，认识了吴满囤。

张海洋向钟跃民介绍吴满囤，只说了三件事，结果把钟跃民乐的岔气了。

第一件：

张海洋：这小子是在深山里长大的，头一次出山，看什么都新鲜，新兵连上次吃包子，这小子长这么大，愣是没见过包子，舍不得吃，把包子藏起来，说是要给他爹娘捎去，最后给捂搜了。

吴满囤这份朴实无华的孝心，却成了张海洋和钟跃民寻欢作乐的谈资。所以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没有谁能做到与他人的感受完全相同，这不是冷酷，这是现实。

第二件：

张海洋：还有一次，刚到新兵连时，这小子提着裤子满营房乱窜，我问他找什么？他说找土坷垃。我说找土坷垃干嘛？他说擦屁股呀。

钟跃民笑得岔过气去。吴满囤在大山里的生活习惯，变成了钟跃民和张海洋茶余饭后的“乐子”。

大冰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尊重别人的家乡，是每个过路人应有的素养。同样，尊重别人曾经的过往生活，是每个朋友（战友）应有的教养。

而彼时“不知苦滋味”的钟跃民和张海洋，并没有做到尊重。

第三件：

张海洋继续对钟跃民吐槽吴满囤：我再给你学学他在第一次班务会上的发言“托毛主席的福，俺也干上八路了，临出门俺娘说啦，不打死几个日本鬼子，就别回来见俺”。我当时都听傻了，心说，这孙子有病吧？抗日战争结束都多久了，哪来的八路和日本鬼子，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吴满囤所生活的深山里，艰难困苦，消息闭塞，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哪能像钟跃民和张海洋这样的公子哥一样，生活在繁华的城市，接受良好的教育，见多识广，他们连出大山的机会都没有。

彼时的吴满囤在钟跃民和张海洋眼里，简直就跟个傻子一样，他每天清晨5点就起床了，当大家都还在睡梦中时，他已经开始打扫院子里。

不仅仅是打扫院子，他还义务去后厨帮忙，还义务去掏厕所，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吴满囤坚信，自己也能干出个“雷锋”来，他既没文化，也没后台，只有一身体力，所以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勤劳，在部队牢牢地扎下根，终有一日会熬到提干，只有提了干，家里父母弟妹的生活才有希望改善。

这种想法，钟跃民和张海洋根本不会理解，钟跃民曾经诧异的质疑“靠这个提干，开玩笑呢”。

《尘曲》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活着本身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所以一切流于空泛的热血，最终都注定，在个人意义上来讲，是无疾而终的。除了活着本身之外，没有什么能够弥补活着的贫瘠。

吴满囤带着家里人的希望，踏上军旅生涯，无非是想用自己所有的“本事”，让自己好好活着，让家人活得不那么“贫瘠”。

偷鸡

钟跃民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太安分，让他循规蹈矩地生活，还不如杀了他。

这不，在枯燥的军旅生活中，总要给自己找点“趣味”。

钟跃民和张海洋俩人在后山上，宰了一只鸡，烤了起来，顺便忽悠吴满囤去后厨给他们带了点调料，可谁知道，这只鸡刚下肚，就引来了指导员的全面追查。

其实丢一只鸡，本应该没人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不幸就不幸在，这群鸡是部队于副主任的老婆养的，天天数，数量是铭记在心。

指导员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就吴满囤在厨房拿调料这事儿，一猜就是钟跃民和张海洋怂恿的。但是，张海洋和钟跃民打死都不承认是自己偷吃了鸡。

最后，在指导员严刑拷问下，吴满囤被逼无奈说出了实情。连队当即就给了钟跃民和张海洋处分。这下，这俩人和吴满囤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张海洋和钟跃民两人一合计，在一次格斗训练上，借着训练的名义，将吴满囤狠狠揍了一顿，吴满囤的鼻骨被张海洋踢骨折了。

此事一出，张海洋和钟跃民都觉得做得过了，细细回想，吴满囤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就在他俩忏悔时，看到了吴满囤在操场上晾衣服，晾的正是张海洋刚刚脱下来的脏衣服。

顿时间，张海洋和钟跃民的负罪感更加强烈，眼泪涌在眼眶里。

善良是一种天性，善意是一种选择。吴满囤觉得，是自己对不住钟跃民和张海洋，该打，他不怨恨张海洋踢坏了自己的鼻子，在他心里，钟跃民和张海洋依然是他的兄弟，他依然要坚持给钟跃民和张海洋洗衣服。

漫长的人生中，谁都有过软弱、错讹的时候，就好像谁都曾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坚定、勇敢一样。有错谬也有改过，有亏欠也有偿还。

吴满囤、钟跃民和张海洋，他们的感情亦如是。

钟跃民和张海洋纷纷向吴满囤道歉时，吴满囤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原著中这样写道：吴满囤痛哭：是俺对不起弟兄们，连长说俺要是不说实话就让俺退伍回老家。兄弟，俺不能回去呀啊，你们没尝过穷的滋味，俺长这么大，连棒子面都没敢大口吃过，俺下面还有6个弟妹，为俺当兵，俺爹硬是给支书家白干了3年活儿，砍柴、挑水、喂猪食，3年呀，一天都不敢耽误。支书还算有良心，到公社武装部替俺求了个名额，拿到入伍通知书那天，俺爹跪在支书院里把脑门都磕出血了......

到了部队，俺像是进了天堂呀，有衣穿，有饱饭吃，俺不怕你们笑话，俺吃野菜糊糊真吃怕了，就指望着在部队好好干，混个一官半职，爹娘和弟妹日后也能有个盼头。俺没门子，没文化，可俺有力气，能干活，雷锋不就是这么干出来的吗.......兄弟啊，俺忘不了离村的那天，全村的乡亲们都在村口给俺送行，俺走一程就回身磕3个头，再走一程再磕......

张海洋，再也忍不住哭了，钟跃民没有哭，但他生平第一次有做了亏心事的感觉，默默地忏悔着。

吴满囤来到部队，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活，还有全村人的希望，还有老父亲白白给支书家流了3年的辛勤汗水，他们全家人拼尽所有得到的这些，只不过是钟跃民和张海洋出生时就拥有的“特权”，他们又怎会深刻懂得。

吴满囤想要的，和张海洋钟跃民不一样，他俩都有“做梦”的资格，但是吴满囤没有，吴满囤想要的，无非是在部队好好的呆着，让家里人好好的活着，毕竟，苦难降临在自己头上时，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赶走苦难，好好活下去。

正如七堇年所说：所谓“绚烂而丰富的活着”，那不过是文字游戏的噱头，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好好活着。

或许，“绚烂而丰富地活着”，也只不过是像钟跃民和张海洋这类人才有的资格，而底层出身的吴满囤，能“好好活着”就是命运给自己最大的馈赠了。

牺牲

有时候，“好好活着”也是一种奢侈，吴满囤“好好活着”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在部队苦苦熬了10年，终于等到了提干，吴满囤别提多高兴了。平时恨不得把一毛钱掰成八瓣儿花的他，竟花了近半个月的工资买了酒和肉，请钟跃民和张海洋“潇洒一回”。

三人趁着夜深人静时，在操场上促膝长谈，吴满囤激动地跪在了地上，向苍天磕头，他终于在部队扎根了，他终于有能力养家了。

然而，吴满囤用10年熬来的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年，就因公殉职了。

在一次战斗中，当所人都被埋在地底下的地雷挡住了攻敌的脚步时，钟跃民提议，自己去排雷，可是作为连长的他，有更重要的责任，要指挥，要和上级通信，所以不能去。

张海洋见状，自告奋勇地要去排雷，就在这时，吴满囤挺身而出。

就在钟跃民左右为难时，吴满囤说：跃民，就让我去吧，我家兄弟姐妹多，海洋家就海洋一个娃，千万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钟跃民竟然被吴满囤的这句话说服了。

因为吴满囤家里孩子多，所以他的生命就没有那么宝贵吗？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金陵十三钗》中，那些秦淮河畔站街的妓女，为了不让女学生被日本人玷污，她们舍身取义，扮成女学生的模样，深入日本人的虎穴。

影片中的神父约翰对乔治说：上帝叫我们人人平等，你说选女孩还是女人(入虎穴）？

真的人人平等吗？

如果人人平等，钟跃民就不会因为吴满囤说家里孩子多，海洋家就海洋一个娃，而让吴满囤去排雷；如果人人平等，为什么大家看影片的时候，都觉得那些站街的妓女，应该去拿自己的性命换学生的性命？

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人平等”可言，这不过是一种美好的，还没有实现的向往罢了。

最终，吴满囤在排雷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被炸得血肉模糊，熬了10年才过上的好日子，就这么没了，当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或许在吴满囤心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在部队生活的这10年，张海洋和钟跃民是真的拿自己当兄弟，毕竟这10年，张海洋和钟跃民一件新军装都没穿过，全部寄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毕竟这10年，张海洋和钟跃民帮助过自己很多.......

这些“恩情”，吴满囤最终用生命做了“报答”。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你对他一分好，他会报以十分。

吴满囤的离开，让张海洋和钟跃民久久不能自拔。

《乖，摸摸头》一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你我都明白，这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世界。人们起点不同，路径不同，乃至遭遇不同，命运不同。有人认命、有人顺命、有人抗命、有人玩儿命。希望和失望交错而生，倏尔一生。

钟跃民就是那种有资本“玩儿命”的人；而吴满囤就是那种“认命并顺命”的人。

作者：张小暖，愿你我在温暖而舒心的文字里相逢不晚，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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