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用临终寄托掩饰后悔。令狐冲：用放浪不羁掩饰自卑

当岳灵珊行将陨落，倚靠在令狐冲臂膀之上的时候，看着这个青梅竹马，看着这个朝夕相处十余载的大师哥。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满足自己的要求的大师哥，那个处处忍让自己，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大师哥。

“可是现在枕在他臂膀之下的原因，却是因为我被自己的夫君（林平之）刺了一剑，我靠在他臂膀上的原因本可以是两小无猜，相濡以沫的彼此相爱。可是命运使然，终了（liao）现在在他身边的是任盈盈。”

可能岳灵珊到死前都没有想明白，究竟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我曾经也深深心系着大师哥，我也知道他从没把我放下，可又为何走向彼端？”

然而将死之人更不会让别人看轻自己，又何况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养在我爹妈门下，需要我把爸妈照顾的大师哥，他是武功超绝，扬名江湖的令狐冲。

所以，岳灵珊在死前最后拜托大师哥一件事，帮她照顾那个亲手刺了她一剑的丈夫林平之。

• 岳灵珊道：“你说什么？”令狐冲道：“我一定答允的，你要我办甚么事，
  我一定给你办到。”岳灵珊道：“大师哥，我的丈夫……平弟……他……他……瞎了眼睛
  ……很是可怜……你知道么？”令狐冲道：“是，我知道。”岳灵珊道：“他在这世上，
  孤苦伶仃，大家都欺侮……欺侮他。大师哥……我死了之后，请你尽力照顾他，别……别
  让人欺侮了他……”

用这样的话来告诉令狐冲，我是爱着平之的，我有爱他的理由，更不关系到你曾经怎样落魄，现在怎样得志而后悔。

可她又怎会不后悔，即使没有大师哥，在命运的转轮下，在亲爹（岳不群）的运筹下，在仇恨的夹杂中，她要是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又怎么会选择林平之。又怎么会在自己的闺房留下“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的诗句。

即使她决绝的临终言辞也不经意间流露的涛涛悔意。

• 令狐冲见那剑深入半尺，已成致命之伤，这一拔出来，立即令她气绝而死，眼见无救
  ，心中大恸，哭了出来，叫道：“小……小师妹！”岳灵珊道：“大师哥，你陪在我身边
  ，那很好。平弟……平弟，他去了吗？”令狐冲咬牙切齿，哭道：“你放心，我一定杀了
  他，给你报仇。”岳灵珊道：“不，不！他眼睛看不见，你要杀他，他不能抵挡。我……
  我……我要到妈妈那里去。

“我要到妈妈那里去。”终究是她怀念了曾经，那个父慈娘疼，集万千宠爱于身，那个师兄弟围她打转，对着师哥可以骄纵，甚至跋扈的时候。那个没有林平之的时候。那是他与师哥创出“冲灵剑法”的时候。

可是在弥留的最后时刻，哼起了在福建林平之所教的福建山歌“上山采茶去”的曲调。她用最后一丝力气证明自己，我爱，与不爱你令狐冲与你的成就无关。

她想说她后悔，她想说我心里有过令狐冲，但她不想被误会，不想被令狐冲轻视，不想让令狐冲以为他现在的光芒万丈是后悔没有选他的理由。然而岳灵珊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自己当初为何抛弃了大师哥。

可令狐冲明白。

看着怀里的小师妹，慢慢闭上眼睛，人随歌去，令狐冲悲恸欲绝，有痛却无泪，即使任盈盈也知道小师妹在令狐冲心里的位置。

可是在令狐冲发现小师妹闺房的诗句“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之后他才潸然泪下。他明白为何两人没有终成眷侣走到一起。

他曾把小师妹视作珍宝，即使万般宠爱也不为过分。可是任你自命清高，情爱总会让你过多注意自己的缺点。渴望在对方面前展露完美，却因为一些不足变得自卑。于是用放浪不羁掩饰，用满不在乎逃避。

在金刀王家，令狐冲看到王家如此奢豪，自己一个穷小子，跟之相比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分别，“莫说小师妹在山上就和林平之交好，即便现在对我以往如昔，跟了我又有什么出息。”令狐冲何曾会把金钱之事放在心上。可是却也成了他配不上小师妹的理由。

是啊，他令狐冲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又怎么会像林平之那样对小师妹死缠烂打，“我俩青梅竹马的长大，我有必要跟你一个后来者竞争？”

可去到金刀王家的时候，小师妹却想要令狐冲换一套好衣服，因爱自卑，又因爱叛逆，你叫我换，我偏不换。可他当时不明白，小师妹是不想他看起来比别人差，可在他看来，却成了小师妹看不起他。

他忘记了，思过崖小师妹为他送饭，忘记了小师妹冒死在嵩山派手中营救他，以命相许的人又怎会在意你那一点不足。可自卑让他选择了逃避，他把问题丢给了小师妹。

在金刀王家酒宴的时候令狐冲说“不会的，小师妹崇仰我师父，她喜欢的男子要像他爹爹那样端庄严肃，沉默寡言，我只是她的游伴。”也许他当时希望的是，小师妹会找他否定他的说辞，告诉他不是那样的。

可小师妹也不懂这其中产生种种变化的缘由，在思过崖的时候，担心自己失足掉崖的大师哥，明明说会为我殉情，我生病的时候，他会因为担心变瘦。那个可以迁就忍让我的大师哥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变化的缘由，如今成就非凡令狐冲想必已经明白。

在思过崖的那几个月，林平之对小师妹听之任之，小师妹生气，林平之会哄，这个林平之的大师姐，对羸弱的师弟产生了怜悯心。她思过崖夜宿，梦到小林子，也只是沉浸在他可怜的遭遇上。小师妹本身就是被我令狐冲一路惯着，她使性子故意气我不过是为了让我表现出对她的在乎，像小林子一样哄她。我曾经也会这样哄她。

可我却误把这当成了竞争，蒙师父师娘照顾长大，我爱着小师妹，我可以宠溺她，迁就她，但我也不想让她以为，是因为她是师父师娘亲生闺女的缘故。

在我们彻底没有瓜葛的时候，你父亲，我师父，即使做了多么天地不容的事，哪怕加害于我，我都会尊敬他是我师父，我要向你证明“我爱，与不爱你岳灵珊，与你是不是我师父的女儿无关。”

可他们曾经读不懂这种种变化的因果，慢慢把对方推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莫欺少年穷的少年意气，用在他们身上，是不是太过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