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最后的体面

所有在沼泽中守着做人尊严的人，

都是英雄。

01

说句实话，

我真心挺佩服俞敏洪的。

众所周知，由于双减，

教培行业遭遇“致命打击”，

新东方股票蒸发90%，

数百亿资产尽打水漂。

新东方退租了1500个教学点，

这些教学点，别说租金，

仅仅装修就花了六七十亿。

不仅如此，

新东方还将辞退4万员工，

这笔遣散费想想都觉得恐怖。

可就是在这样山穷水尽的情况下，

俞敏洪却干了几件非常漂亮的事。

第一件：把学生学费退了。

第二件：把老师工资结了。

第三件：把8万套课桌椅捐给乡村学校。

8万套课桌都是新买的，

价值大约5000万元。

这些课桌原可以卖掉，

新东方本来就很差钱，

但俞敏洪却执意要送给贫困山区学校，

“课桌椅就该放在教室，

支持那些求知的孩子。”

在三十年心血尽付东流，

在不少教培公司卷款跑路，

在卖惨退学费已是奢求的的情况下，

俞敏洪却把“退场”做得如此体面，

真是一条汉子。

02

俞敏洪的体面，

也让我想起了老罗。

2014年的时候，

老罗创办了锤子科技，

可五年里，

锤子科技不仅没有发展起来，

还欠了一屁股债。

实在搞不下去了，只有破产。

可就在公司即将破产之前，

老罗去签了9600万的债务。

当时，很多朋友都劝老罗：

“让公司破产算了。”

“你傻呀，自己承担这么多债务。”

如果老罗选择让公司破产，

他根本不用承担什么债务，

一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把债务全部留给公司，

把损失全部丢给投资人，

“投资本来就有风险，

我没做起来也很正常啊。”

老罗就算一点不承担债务，

也是合理合法的，

但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这样做对不起投资人、供应商和员工。”

为了“补偿”员工、供应商和投资人，

他签字承担了9600万债务，

“锤子不在了，我也会还。”

老罗在锤子的退场，

真是非常非常的体面。

03

俞敏洪的体面，

也让我想起了张爱玲。

张爱玲和胡兰成结婚后没多久，

抗日战争就结束了，

汉奸胡兰成改名换姓开始了逃亡。

胡兰成天生就是一个风流才子，

他有句名言：“常时看见女人，亦不论是怎样平凡的，我都可以设想她是我的妻。”

所以逃亡一路，他风流了一路。

逃到武汉，他诱惑了护士小周。

逃到温州，他勾搭了寡妇范秀美。

半年没有见到爱人的张爱玲，

千辛万苦，一路寻到温州时，

看到的却是胡兰成和范秀美的如胶似漆。

张爱玲忍着泪问胡兰成：

“你与我结婚时，婚书上写‘现世安稳’，你给不给我安稳？”

胡兰成却王顾左右而言他。

张爱玲说：“我要你选择，你到底还是不肯。”

那晚，温州大雨倾盆。

张爱玲蹚着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是换作其他女人，

肯定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但是张爱玲没有，

她回去之后，

给胡兰成写了一封诀别信：

“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张爱玲随信附上了30万元生活费，

这是她写《不了情》和《太太万岁》的稿费。

从此桥归桥水归水。

“如果爱没了，转身一定要漂亮。”

张爱玲的退场，真的是又酷又体面。

04

俞敏洪的体面，

也让我想起了梅艳芳。

电影《梅艳芳》即将上映了，

所以我很想说说她。

2002年的时候，

梅艳芳就查出了宫颈癌。

到2003年下半年的时候，

癌症已经非常非常严重了。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还忍着剧痛，

举办了8场演唱会。

因为在检查出宫颈癌之前，

她已经向歌迷做出了承诺：

明年我一定会举办演唱会。

“我要完成我的诺言。”

在身上流着血，

在穿着尿不湿，

在打着止痛针的情况下，

她完成了8场精彩的演唱会。

最后一场，

她唱完就倒在了刘德华怀里。

之前的演唱会，

她最后说的都是“晚安”，

这一次演唱会，

她最后说的是“拜拜”。

一个月后，她香消玉殒。

梅姐的这个退场，

真是体面到让人心疼。

05

俞敏洪的体面，

也让我想起了李咏。

2018年10月25日凌晨，

李咏的妻子哈文发布消息：

“经过17个月的抗癌治疗，

10月25日凌晨5点20分，

永失我爱……”

我们这才知道，主持人李咏走了。

之前很多人一直在网上谩骂李咏，

“李咏离开央视携妻移民美国了。”

“什么玩意，钱捞够了就跑了。”

“叛国狗，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这些话，何其恶毒，

但李咏一声也没回应。

直到哈文发布消息，

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咏并没移民，而是到美国看病去了。”

2017年12月2日，

爱奇艺尖叫之夜盛典，

是李咏最后一次主持节目，

此时李咏已经患癌半年了。

你知道李咏得的是什么癌吗？

他得的可是喉癌。

身患喉癌主持节目，

现场竟没一人看出痕迹。

爱奇艺工作人员回忆说：

“他每次下台后，

都站在一旁认真看稿子。

那天主持的工作量特别大，

但咏哥没有一句抱怨。”

2013年10月份，

在安徽卫视《超级演说家》，

李咏发表了一个演讲——《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静静地待着，

我不会有道歉，

也不会有离别，

更不会有抱怨，

我只会有感谢……”

没曾想，他真的这样做了。

一个网友说得特别好：

“抗癌17个月，

得癌的时间可能更久，

但他一丝风声也没有走漏，

就算遭遇网民百般辱骂，

他也没有出来回应解释一句，

不卖惨不叫苦不搞重病消费，

悄悄抗争，慢慢退去。

哪怕再来竟是去世，

也不允许自己留给世界最后的姿态是挣扎，

他走得实在是太体面了。”

李咏说过一句话——“沉默是体面。”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

那体面地离去，

就是我对生命所能做的最好交代。

咏哥真是一条汉子。

06

俞敏洪的体面，

也让我想起了翻译家傅雷。

1966年,“运动”来袭，

傅雷受尽折磨，但无从辩解。

1966年9月3日上午，

保姆周菊娣发现，

每天准时起床的傅雷竟然没起，

于是她跑去敲门，但无人应答。

推开门，才发现傅雷夫妇已经自缢。

9月2日白天，

傅雷夫人朱梅馥对菊娣说：

“衣物箱柜都被查封了，

我没有替换的衣服，

麻烦你到老周家给我借身干净的来。”

她希望自己死得干净体面一点。

那晚，傅雷留下了最后一封家书。

这封信是写给朱梅馥哥哥朱人秀的。

“因为你是梅馥的胞兄，

因为我们别无至亲骨肉，

善后事只能委托你了。

如你以立场关系不便接受，

则请向上级或法院请示后再行处理。”

▲ 傅雷遗书

委托数事如下：

一、代付九月份房租55.29元（附现款）。

二、武康大楼（淮海路底）606室沈仲章托代修奥米茄自动男手表一只，请交还。

三、故老母余剩遗款，由人秀处理。

四、旧挂表（钢）一只，旧小女表一只，赠保姆周菊娣。

五、六百元存单一纸给周菊娣，作过渡时期生活费。她是劳动人民，一生孤苦，我们不愿她无故受累。

六、姑母傅仪寄存我们家存单一纸六百元，请交还。

…………

在即将了断自己生命之时，

傅雷还事无巨细，

皆为他人而想。

即使社会亏欠了他们，

他也不愿亏欠任何人。

夫妻俩将床单撕成长条，

搓成绞索，挂到钢架上。

上吊自缢之前，

夫妻俩还在地板上铺了一床棉被，

惟恐木凳倒地影响楼下人的睡眠。

人心之温厚，

做人之体面，

莫过于此了吧。

07

我为什么要写这篇稿子呢？

是因为当今之社会，

体面退场越来越成稀罕物了。

情侣分手，

互撕互掐越来越成日常。

创业失败，

赖账跑路越来越成日常。

受灾生病，

卖惨叫苦越来越成日常。

所以我特别敬佩那些即便深陷沼泽，也要坚持体面退场的人，

就像俞敏洪，就像罗永浩，

就像张爱玲，就像梅艳芳，

就像李咏，就像傅雷。

作家亦舒有一句名言：

“做人，最重要的是体面。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是需要一点高贵和美感的，

这种高贵和美感，

与智力无关、与财富无关、与权力无关，

而与内心的底线、尊严、格局有关。

这一点高贵和美感，就叫做体面。”

我们做人啊，

还是应该尽量活得体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