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人的刻薄：没钱拿什么享受人生

作者 | 卢璐

来源 | 卢璐说 （公众号：lulu_blog)

八月的第一个周末，我和卢先生去南部的婆婆家接度假的孩子们。

我们下午从巴黎出发，遇上了巨大的冰雹和暴雨，一直开过了出米其林的克莱蒙费朗，晚上七点多，终于雨过天晴，有玫瑰色的晚霞挂在天上。

眼看着还剩下三百多公里，我们合计着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这时候，我看到高速公路上有个出口：Saint Flour，感觉应该有个小城。

就从高速上开下去，一转过弯儿，看到对面的山顶上，有一个石头林立的城市，开过去一问，盛夏旅游季，全城的酒店都满员了。

可我们不死心，扫街一般地问了几间酒店，终于有一间酒店，因为是曾经中世纪天主教僧侣们云游打尖儿的驿站改装的，所以房间很多。

胖胖的前台太太微笑地给我们说：“一分钟前，有个人打电话取消了一间房，浴室卫生间都是有的，但不过有点小哦！你们要吗？”

不过就是睡一觉，小点又有什么呢？我们立刻就付了钱，价格便宜得出奇，行李都没有拿，先去街上吃晚餐。

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已经坐在夏日徐徐的晚风里，喝着有冰珠流淌下来的粉色鸡尾酒，还点了一盘两个共享的火腿咸肉奶酪盘。

老板看到我，用中文打招呼，他在上海待过十年，外滩几间有名的法国大餐厅都是做过的。

乐队的音乐也特别好，老板在端盘子的间隙，还会即兴地跑去吹两嘴长笛。

大家都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在一起，或者干脆跑到旁边小街上，跟着鼓点摇摇摆摆地跳舞，没有焦虑，没有忧患，每个人都在开心，都在笑。

我和卢先生怡然自乐地享受着这一份没有预计，突如其来的快乐，在音乐中，看着天尽头最后一丝的夕阳渐渐沉寂下去，天色从透明的群青，变成了暗暗的普蓝，把桔色的风灯映得越发的暖。

原来在人类社会中，会传染的并不仅仅是新冠，情绪是会传染的，悲伤可以传染，欢乐也可以传染，人生真的美好，一起活得热火朝天。

一直过了凌晨，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到了酒店才发现，真的是个小房间，而且里面居然还一横一竖地摆了两张婴儿床，想来之前的那个旅客应该带着两个孩子吧？

我们勉强囫囵地洗漱了，躺在床上才发现，只有1米4，我的手搭在他的肚子上，倒是平添了久违的亲密感。

可那一夜睡得并不太好，不是我推到他，就是他踢到了我，而且床垫还有点薄。这一夜的精疲力尽，真的是扣掉了一大部分，前一夜的欣喜。

第二天，我们精神萎顿地去吃早餐，喝着淡而无味的咖啡，默然不语，我知道，我们都变了。

这种酒店，我也不是没有住过，甚至住过更烂的。

十几年前，我们一起去布拉格，房间不仅更小，浴室和卫生间都在外面，而且我分明记得，晚上回来，洗澡之后，才发现床单干净，但毛毯上有一大道黄渍。我面不改色，拎过浴巾盖住，也一觉睡到了明天。

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就算现在，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我当然可以住，但睡在里面，我更加庆幸的是，这已经不再是我人生的常态，而是一个插曲。

回到法国这一年，我听到最多的话，应该是这一句：“钱可不是万能的，生活更重要，要去享受人生啊！”

说这话，一般都是一个人在劝解另一个人深明大义。

为什么我能听到这么多次，因为往往我总是那个被善意劝解的人，做着一份隔着六到七个小时时差，没有假期007的工作，我被很多人嗤之以鼻，觉得我钻到钱眼儿里，忒财迷。

这话之所以能被那么多人，奉为神明，主要是真的在理。在现实中，钱不是万能的。尤其是随着年龄，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多，无边无际。

既然如此，那还努力赚钱干什么？毕竟赚钱真的挺辛苦的。

因为，这话真的有毒，它理直气壮地把每个人懒惰而贪婪的那部分人性，合理化了，给了自己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从此就可以四仰八叉地待着。

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中年人，譬如说我，刻薄也好，市侩也罢，谈钱到底是不是真低俗，可现实却是，我还是真的想不明白，活在今天，即使心态再好，又红又专，没钱到底怎么能够享受生活？

无论有钱还是没钱，每个人对于钱的态度，真是一个非常暴露年龄的问题。

在今天，能够大义凛然蔑视金钱的人，只有一种，太年轻太单纯，还没开天眼，没有体会到，低俗而丑陋的钱到底能够买到多少价值和快乐？

八月最后一个周末，趁着新冠没有外国旅客，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卢浮宫和巴黎铁塔，平常要排队几个小时队的景观，现在到处都是空的。

想到卢浮宫真的能让人走断腿，晚上懒得开车回家，我定了协和广场上的酒店。

即使卢先生这个省钱到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游览巴黎真的特别有舒适度啊！卢浮宫、杜乐丽花园、橘园美术馆，全都是近在咫尺。

巴黎铁塔稍微远一点，但在初秋美到透明的阳光里，穿过亚历山大桥，顺着绿树成荫的塞纳河左岸晃晃地遛过去，巴黎恍然回到了辉煌无比的1900年，真的又美好又浪漫。

但千万别问我，酒店多少钱，停车又花了多少钱，这都可以被删减掉的费用，都是享受生活的价格！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的，整个社会的风向都变了，一方面，大家的态度都是，尽量少的付出，别熬夜了，要惜命，别拼命了，要学会享受生活。而另一方面，则是尽量最大化，在不付出，不拼命，不努力的基础上享受！

所以，都别和钱有仇了，放弃努力去发呆，真的并不能享受到生活。

停在账户里的时候，钱不过是一个数字，花出去，才算是生活，但前提是账户里要先有啊！

写在2020年九月开学的第一周，其实，我真的不是特别爱钱，我只不过想要一种更加舒适的生活。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