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典双年展感受“日蚀”

本文转自作者 | 宋佩芬

今年雅典双年展的主题是“日蚀”，主办者期待用艺术和讨论，去点亮那些在大城市中被长期忽视的议题。

九月底，我去希腊参加第七届雅典双年展，结果被送进了心脏外科医院。请不要惊慌，我没有因为看艺术看到心脏病发作，我是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为了测试针对COVID病毒的抗体数量而去医院的。前一天，我见到了奥纳西斯基金会(Onassis Foundation) 的文化总监阿芙罗狄蒂∙帕纳吉奥塔库(Afroditi Panagiotakou)。这位与爱神同名（在希腊，爱神叫“阿芙罗狄蒂”，到了罗马才成了“维纳斯”）的文化总监告诉我，她刚接到通知，身上有2200多个对抗COVID抗体，"一般而言，你只要有4个就可以了"，她荣耀地宣布。大家立刻好奇地问阿芙罗狄蒂去哪里检测，她马上慷慨地邀请大家到基金会所属的外科医院做抽血检验。这个慈善基金会始于46年前，将希腊巨富奥纳西斯商业帝国40%的利润用于慈善事业。基金会是雅典双年展的主要赞助单位，也参与了今年的策划工作。今年雅典双年展的主题是《日蚀》(Eclipse)。“日蚀应该偶尔发生，但我们现在好像在经历一段没完没了的日蚀。” 阿芙罗狄蒂解释，"通过这个双年展，我们想探讨在雅典这样的大城市中，不同社区与文化背景的共存问题。” 比如一些因不同因素逃离非洲大陆，在雅典定居的散居社区。大多数的市民不是忽视他们的存在，就是对他们充耳不闻。不仅仅是外来的移民，双年展也为因为性别取向而被社会边缘化的族群提供发声的渠道。双年展完全没有野心去改变那些种族偏见者，但希望通过艺术与讨论，来彰显这些被忽视的社群。

除了邀请已经相当出名的，像女权运动家Judy Chicago、用电子游戏来攻击劳工压榨的新西兰艺术家Simon Denny、跨性别艺术家曾吴等艺术圈数一数二的人物，双年展上还有许多才刚刚起步、非常年轻的艺术家及艺术团体。绝大多数的作品都在市中心一家倒闭多年的百货公司、一所废弃不用的法院和一栋过气豪宅等三栋建筑内展出。在基金会总部的剧场内展出的是本次双年展最重磅的作品，奥斯卡最佳导演得主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创作、基金会协助制作的视频装置《终结者》（End Credits）。这是艺术家从2012开始到今天依旧持续进行的作品。麦奎因受传奇的非裔美国歌手和社会斗士保罗•罗伯逊（1898-1976）的生活启发，将作品结构化，模仿传统电影结尾的滚动字幕。麦奎因拷贝了联邦调查局高达数千页的罗伯逊档案，尽管仍有大量的删节内容，将之剪接制作成一部只有不断循环的滚动字幕及旁白的视频。在此，片尾的滚动字幕成了叙事的本身，旁白讲述了罗伯逊如何因为参与社会运动，被联邦调查局监视调查30多年，直到走完他的余生。

赞助双年展之外，基金会还在雅典市进行多项艺术、文化、运动、教育以及健康保健的项目。希腊有不少私人基金会提供文化赞助，但奥纳西斯所接触的可能是最广、最基层的。除了邀请著名的国内和国际艺术家、编舞家、演员、电影导演到希腊接受启发，进行创作之外，基金会还深入社区，建立基层关系，邀请当代艺术家在市内进行一系列的创作与修复。比如在疫情封城，大家都无法相聚的期间，在Metaxourgio区的一栋大楼墙上，邀请Ilias Papailiakis 创作一个巨幅的接吻壁画，让人期盼重聚时刻的到临。在充满社会问题的Neos Kosmos区，基金会则对运动场、操场和更衣室进行全面翻新，邀请了SAME84和ATH1281两位街头艺术家，为两处青年中心的篮球场提供色彩，“让每一个儿童和成年人都有机会，无论他们是当地居民还是特地前来参观，都能像这些空间一样释放他们的潜力，获得重生。”

阿芙罗狄蒂认为，“这些作品不仅美化了周围的环境，而且还引发了情感和讨论，照亮了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和角落。” 她认为与居民交谈、去倾听、去注入创造是最重要的一环。改善人们的生活，不一定要给钱，但要为日常生活创造更好的条件，比如通过公共空间的艺术项目， "不是为了绅士化"，阿芙罗狄蒂强调，"而是试图通过艺术或创建工作空间，为城市的黑暗地区带来一些光明。"也就是如此，除了邀请Fran Lebowitz、Gus Van Sant等大人物之外，基金会还一年到头忙着为社区提供排练空间、艺术家工作室，或去清理多年未使用的公园，将其变成户外展览空间，改变当地的居住环境。"我们从不只谈论伟大的艺术作品----我们认为那太容易了。我们想要谈论民主、社会正义和人权，而艺术和文化是我们实现这一目标的载体。我们可以提供所谓高级文化的作品，但我们也是与你一起走在街上的人。” 对基金会而言，艺术与文化是没有阶级，没有界限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赞助艺术双年展，改善社区之外，基金会还会为艺术评论家安排到医院做抗体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