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5点，南屏街还在睡梦中，这里的清洁工人王莲青却已经早早到来。

她的外孙女住在附近医院里。她想尽早把这个区域的卫生搞完，然后去给外孙女和女儿送早点。

王莲青先把准备好的两盒蒸饺放在值班亭，然后拿起扫帚和垃圾铲，转身往南屏街头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异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

灯光有些昏暗，没看见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值班亭在面前摇晃了一下。

但她更愿意相信这只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这时候又没地铁经过又没地震，亭子怎么可能摇嘛？

她继续往街头方向走。

刚迈步，身后又是传来一声巨响。

她急转身。接着懵了。

这回她真真切切看到亭子在剧烈摇晃。而透过昏暗的灯光，她还看到了正在撞击亭子的“怪物”———不，看清楚了，是一只不大不小的野象。

2

今年52岁的王莲青虽然当年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务了农，但她识文懂字，所以平时也玩手机看新闻。

西双版纳15头野象跑上来昆明这事，她也关注到了。而且在晋宁那边上班的二女儿头天一早就打电话跟她说，这群野象已经到了她们那里，离昆明城不远了，叫妈妈小心些。

王莲青以前在圆通山（昆明动物园）打扫过卫生，所以大象上倒是不怕。但在这市中心步行街上看到这种大家伙，她还是有些慌神。

特别是想到两盒香喷喷的蒸饺还搁在那值班亭里，孙女和大女儿还等着吃呢，她一阵心疼，就想跑过去把它们“抢救”出来。

她轻手轻脚，试探着往前挪步。

这时候小象发现了她，倏地发出一声咆哮，且突然发力，顿时将亭子撞塌了半边。

王莲青惊魂未定，立即止步。

然而更让她惊魂的是，十多只巨大的野象突然从昏暗的灯光中同时出现，然后迅速聚拢，将她团团围住。

3

王莲青一家来自乌蒙山中，因土地贫瘠，种啥都不行，所以除老公留守家中，其余都外出务工，赚钱养家。

大女儿和女婿同在昆明一家餐厅打工，六年前生下爱女小悦。哪曾想今年春节后，小悦被确诊患上白血病。那夜在出租屋里，一家人的天仿佛塌了。

被野象群围住的那一刻，王莲青的心剧烈颤抖了一下，随之就定下神来。

今天的清扫任务完不成也就罢了，但我不能让可怜的孙女一直等我啊！昨晚电话里她分明跟我说过，她想吃外婆包的饺子。已经约定好的。

镇定下来的王莲青，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往口袋里掏着手机。可手有那么一点抖，半天才掏出来。

她想报警。

野象们看到面前的人掏出个发着亮光的家伙，鼻子顿时上下翻卷，发出咻咻声，接着又往前靠近了一步。

那样子似乎在示威：你再敢动一下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王莲青只有把手机乖乖放回了口袋。

毕竟在圆通山见过一些“世面”，了解过一点点大象的习性，她知道现在得先保命。

野象们也停止了动作，全体静下来瞅着面前这个受惊的女人。

4

坐在地上的王莲青，边寻思对策边想起一件事。

今年三月，她瞒着女儿女婿去一个工友介绍的土中医那里寻医问药，结果老中医告诉她，像她孙女这种情况，还有救，就是钱要跟得上。

她眼露亮光，忙说钱不钱的等下再谈，先讲讲你是有哪样神药？

老中医说什么神药我不能告诉你，但跟大象身上的宝贝有关系。六副药，分两周服用，保证能控制住病情。

王莲青在圆通山那段时间经常带孙女去看大象，而孙女对大象就跟前世有缘似的，一次就熟，互动和谐。连驯象员老孙都感到惊奇：你这孙女是属象的吧？

老中医的话让王莲青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孙女和大象玩耍的画面。

她也曾经看过野象被不法之徒戕害的报道，懂得那种血腥的事情有多么伤天害理。

更何况，她和女儿在电脑上查过很多资料，压根没听说过大象身上的东西能治孙女这病。

她说回家考虑考虑，然后快速离开了老中医的黑诊所。

说实话，在圆通山那段时间，她也对这种大家伙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一声低吼，打断了王莲青的思绪。

声音是亭子旁的小象发出来的。

围拢的象群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突然间让出一条道来。

5

王莲青心想有救了。

正要顺着象群让出来的那道缺口冲出去，却看见那头半大的小象摇摆着身躯走了过来，象鼻子上，正卷着那两盒饺子。

两盒饺子之前被王莲青装在一个袋子里，现在一看，还稳稳当当的，没损坏，没泼洒。

那小象在十多头老象的注视下，像被宠坏的孩子一般悠哉悠哉越过“包围圈”，径直向王莲青走去。

王莲青不知道小象要干嘛。

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圆通山，仿佛又看见孙女在和大象互动的情景。她没有慌张，也没有行动，只是笑眯眯地望着迎面走来的小象，嘴里还发出了模仿老孙驯象时那种含混不清的声音。

在距离王莲青大约1米的地方，小象停了下来。它晃了晃脑袋，甩了甩鼻子，然后把那袋饺子“递”向王莲青。

王莲青赶忙伸手去接。

手还是有点抖，没怎么接稳，袋子里的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

“外婆，明天要记得帮我把象宝宝带来哦。”

掉出来的是王莲青孙女的一个大象玩偶。她明白了，小野象刚才肯定是看到这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布偶了。

王莲青心头突然一热。她想哭，但她忍住了。

小象又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鼻子，看了那个小布偶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象群纷纷跟着转身，簇拥着小象往北方向慢慢行进，消失在凌晨的微光下，消失在隧道入口。

6

大约8点半，王莲青打扫完自己所负责的区域，抬头看见工友杨左梅带着一位派出所民警走了过来。

民警说，听杨师傅她们说今天你是第一个到达值班亭的清洁人员，我想了解一下你来的时候是几点钟？有没有看到值班亭被什么人破坏过？

王莲青嘴皮动了一下。

她想讲出所经历的一切。但她随即把话咽了回去。

她说，钟警官，之前声音我好像是听到了一点。但由于忙着扫地，也没太注意。下次我一定注意。

钟警官走后，王莲青跟杨左梅说杨大姐有什么事你和老周帮我先担待一下，我去给孙女送送早点、陪她说几句话就折回来。

说完她直奔医院去了。

王莲青悄悄给孙女讲了大象后事。但事后她没有想到，除了自己，那天居然没有人在昆明城里见着过野象。

【禾川/文 注：文章纯属虚构，文中人物均为化名；所有配图均来自网络，文图无关，如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