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冒犯”的艺术，弄不好就变成尬笑

《脱口秀大会4》播出后，照例在朋友圈刷屏了。

无论是节目的热度，还是线下演出的火爆，都可以看出脱口秀已经成为年轻人文娱生活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走红的同时，争议也就多了起来。

比如去年的《脱口秀大会3》，杨笠的一些演出就引发舆论的撕裂。

《脱口秀大会》logo

《脱口秀大会4》没能“免俗”。

人们渴望从脱口秀中获得笑声，也意味着人们必须忍耐它的冒犯。二者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

那么，笑声从何而来，冒犯的边界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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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秀是什么

脱口秀，英文名叫talk show，它原本是指一种以谈话为主的节目形式，即我们常说的“谈话类节目”。

广义上的谈话类节目，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群口秀，即节目由多人谈话组成。一般是一个或几个主持人，一个或几个嘉宾，围绕某些主题展开讨论。

第二种类型，是单口秀。很显然，单口秀是一个人在舞台上说。其中一类单口秀，也叫单口喜剧，或“立式喜剧”（stand-up comedy）。

它的形式是“一个人，一个麦”，追求个人魅力和剧本的打磨，讨论一些社会热点，并达到喜剧的目的。现在常说的脱口秀，指涉的就是单口喜剧。

脱口秀在中国电视上的发展历程并不长。

早期有《壹周立波秀》《今晚80后脱口秀》和《金星秀》。

尤其是《今晚80后脱口秀》，谈了很多与80后密切相关的主题，比如逼婚、购房、关系社会等，受到年轻观众的喜欢。李诞也是从这个节目走出来的。

《今晚80后脱口秀》剧照

脱口秀真正出圈，是通过2016年的《吐槽大会》。

它以星素结合的新颖形式，对明星展开吐槽的犀利表达，以及突破性的语言尺度，让更多人感受到脱口秀的魅力。

《吐槽大会》时的李诞

2017年《脱口秀大会》推出，它以竞技的形式挑选优秀的脱口秀演员，很快就显示出独特的存在感。

《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海报

如今，《吐槽大会》走过了五季，《脱口秀大会》来到了第四季，它们联合把脱口秀推向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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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的层次

观众看脱口秀，目的很简单，为了获得笑声。成功的脱口秀节目，一个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标准，是“好笑”。

不过，都是好笑的表演，笑声的内涵却有层次上的差别。

这倒不是说，层次之间有高级或低级之分，而是说笑声的指向不同。

笑声的第一个层次，就是纯粹的引人发笑。

就像李雪琴说的：“总有一些没有任何意义、但大家就是想追寻的东西，它不反讽，它也不黑色，它也没有传递价值观，但就觉得好好笑啊。”

这很鲜明地体现在《吐槽大会》这档节目里。表演者把高高在上的明星拉下神坛，通过语言暴露出明星身上滑稽的、幼稚的、笨拙的那一面，通过明星形象的强烈反差，给观众带来笑声。

笑声的第二个层次，是通过脱口秀进行自嘲，勇敢暴露出自己很私密的生命体验，或者撕开自己狼狈、不堪、自卑的那一面，调侃自己、娱乐他人，也在笑声中实现与自己的和解。

这就是李诞所说的：“喜剧不是残酷的，生活是残酷的，喜剧只不过是帮你展示这种残酷，甚至可以化解一部分。”

这在《脱口秀大会4》里就体现得很明显。这一季新人里，小佳给观众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因为出生时大脑缺氧，让小佳的容貌与肢体动作，与普通人有一些不一样。可想而知，小佳的成长过程中没少因为这样遭到嘲讽。

但表演中，小佳就勇敢而坦然地拿自己的“身体缺陷”开涮。

比如，他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长短脚，他小时候一直认为他才是“正常人”。所以当他看到其他小朋友两条腿走路，他充满同情，“他好可怜呐，竟然双脚都走在路上。”笑声中有悲剧的内核。

小佳在表演中

小佳说，说脱口秀就是一个自我和解的过程。他正视他的“缺陷”，他利用“缺陷”给观众带去了笑声，同时也给他自己，以及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带去了希望。

脱口秀的言说范围非常广，自己的、身边人的，也包括各种各样的社会事件、生活现象。

因此，笑声的第三个层次，即通过对社会现实中深层次问题的幽默化呈现和批判性思考，让笑声输出价值观。

这就是杨笠、颜怡颜悦等女性脱口秀表演者一直在做的。

在一个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在一个男性主导的舞台上，杨笠等女性表演者站在女性的立场、从女性的视角，发出女性的声音，致力于打破现实生活中束缚在女性身上的种种枷锁，输出一种更为平等的性别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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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的边界

当脱口秀试图输出价值观时，它的冒犯性也增强了。

事实上，冒犯是脱口秀的本质特征之一。脱口秀要引人发笑，不是冒犯自己，就是冒犯他人。

但并不是所有冒犯，都能让观众会心一笑。有些冒犯令人不适。

比如，强者对弱者的冒犯，所谓的“正常人”对老弱病残的贬低和歧视。

比如，一再地在他人的外貌、性别、身高等上面找老梗，让冒犯变味成人格侮辱。

让观众产生广泛意见分歧的，是杨笠式的冒犯。

支持者认为，杨笠对男性的冒犯，是在替女性发声，输出有利于女性平等和女性发展的价值观。

批评者则认为，杨笠对男性的冒犯，充满了对男性的偏见和敌意，只会进一步加剧群体之间的撕裂，让一部分女性更加“厌男”“恐婚”。

如何评价杨笠，关系的是如何评价脱口秀冒犯的边界。

这个问题，应该分两个层面看。

一方面，应该宽容脱口秀表演中，女性对男性的“冒犯”。

就像知名脱口秀表演者黄西所说：“脱口秀的优点之一是给弱势群体吐槽强势群体的机会。”他认为杨笠的脱口秀很值得看，“她抖的包袱是很多男性的盲点”。

杨笠的脱口秀里有不少段子，就是对男权思维、男性权威的冒犯。

譬如，她从女性在很多行业中比例极低，谈到复联中的黑寡妇，而黑寡妇的超能力是“衰老的速度比别人慢很多”，男性改造她，“只为留下她的身材”。

这吐槽的是，女性在职场中的弱势地位，以及男性对女性的凝视。

杨笠在《脱口秀大会2》里的表演

另一方面，脱口秀的冒犯，也要避免沦为言语的攻讦，以及一棒子打死的武断。

冒犯男权，不等同于否定男人；指出女性的弱势地位，不意味着男女之间只有对立和撕裂。

这一层面上，杨笠的脱口秀里有很高明的部分。

比如《脱口秀反跨年》里，她谈到自己去摘除子宫内膜息肉时，遇到的是男医生，但整个过程非常专业——

“那一刻是我今年感受最好的一刻……我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们，我就是一个人。”麻药劲上来前医生问她感觉怎么样，杨笠说，“我现在感觉自由”。

男性不凝视女人，女人不反对男人，男女之间达成协作。这是男女平等的一种状态。

与此同时，她的脱口秀也有为了追求喜剧效果和热搜效果，而偏激的地方。

比如“男人还有底线呢？”“男的都是垃圾”“男人确实是存在一些问题”等，就流于情绪的宣泄了。

说到底，脱口秀既是笑声的艺术，也是冒犯的艺术。

一些价值输出，针砭时弊，让脱口秀留下令人回味的空间，也具备改变现实的能量。

但表演者也有必要把握好冒犯的边界。

既能戳到痛处，让人们对存在的问题有更多警觉，又能让人心悦诚服接受，这才是脱口秀更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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