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百合”当主妇的4387天感觉被活埋：全职主妇到底多难？

文 | 伊姐（周桂伊）小星

由赵薇发起并监制的女性独白剧《听见她说》，直击当下女性生存状态，一经播出便广受热议。

8位女演员8个主题，她们分别扮演着不同身份的女性，以独白的方式将藏在心底的的困境与痛楚：容貌焦虑、年龄焦虑、原生家庭……娓娓道来。

而第三集《失眠人的梦》和第四集《重塑》，把视角都聚焦在了“家庭主妇”身上。

《失眠人的梦》里，白百合饰演的“她”，是一位全职太太，距离她因为“一指禅”被迫远离影视圈，她已经几乎“消失了”1000多天。

她扮演的全职主妇，每天的生活是：做早饭、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洗衣服熨衣服、做晚饭……而自己，随便煮个泡面，就着他们吃剩的边角料，凑合凑合就是一顿……

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机械式的生活。

“家”渐渐变得像老公拿回来，堆满屋子的纸箱一样，四四方方牢不可破，把她严严实实困在了里边。

白天被各种琐事填满，到了夜里，又在老公的呼噜声里成宿成宿地失眠，喝酒、吃安眠药、听音乐仍旧睡不着。

但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个最亲密的枕边人，并不在意。

每天追在丈夫孩子身后收拾“残局”：把牙膏捋好、把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卫生纸理好，这些事她说过很多遍，但是从来没有人听……

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深夜，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小声地说着：“我特别怕吵醒老公和孩子，但我也希望被发现”，更是把作为全职妈妈的她心里“被家人关注”的渴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可惜……“他们从来没有被吵醒过”。

白百合形容：“这种状态，像逐渐被活埋。”

第四集《重塑》里，咏梅饰演的她，因为孩子发烧，那天她刚巧下班晚了一点而被老公责骂，还劝刚升职的她离职照料家里。

不少人在弹幕区感慨：“就是我的切身感受啊”、“我已经过了10年这样的生活了”、“太真实了，血照啊”……没错，这是现实中很多全职主妇们的缩影。

《失眠人的梦》呈现了大部分全职主妇的内心状态，而《重塑》则将家庭主妇的人生危机放了出来。

“好字写在我的额头，像一枚勋章，我是你的好女儿，是孩子们的好妈妈”，可是却等来了丈夫的背叛。

写这个话题是容易被误解的，甚至引发争议的。被误解的最重要一点是，当职业女性谈论到全职主妇的危机，仿佛职业女性就充满了优越感，自动形成了一个鄙视链。

张桂梅校长前段时间，一句“全职主妇的捐款我不要”，刺激了整个社会全职主妇的敏感神经，也让她陷入批判。

可我还是想聊一下这件事，因为所有以妻之名，不管是全职太太，还是职业女性，都有自身的困境，我们应该互相“看见”。

我由衷尊重那些勇敢选择“全职主妇”这条道路的女性，钦佩她们的付出，但在当下社会环境里，我的确更加担心她们所面临的隐性危险。

我们需要来定义一下现实中大多数的“全职主妇”，究竟在一个怎样的经济状态和生活水准，这是非常重要的。

《2019年度中国家庭孕育方式白皮书》中数据显示，中国年轻父母全职在家的比例逐渐上升，占比58.6%，其中，95后全职妈妈占比已达到82%，且更多集中在低线城市。

低线城市，不仅意味着她们生活水平不高，也意味着在社会集体潜意识层面，她们面临更大的家庭压力和社会压力。

之前火爆出圈的电视剧《三十而已》里的顾佳是不是全职太太？是。

但她完全是另一种语境下的全职太太：本身是高知，中产+的物质水准，对家族公司有掌控权，完全从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等生活琐事层面解脱出来。

她的困境是另一种，但还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大多数。

我们要讨论的，可能还是，自身从此没有经济收入，在经济上对丈夫有绝对依附，一开始本着“整个家庭利益最大化，优先丈夫发展事业，妻子全身心照顾家庭，互相平等”，但衍生的，最终是一种女方逐渐不能动弹的共存关系。

首先，大家一定要明白，很多“全职主妇”是被迫成为的，在不得以的情况下，她们一开始就做出了牺牲。

公婆身体不好，双职工带孩子，请阿姨收入跟自身收入比性价比低，孩子成长阶段遇到的问题比较多，丈夫处于职业上升期无暇顾及家庭……在这个社会，如果孩子没有人带，大家自然而然想到的一定是，妈妈应该回归家庭，而不是爸爸。

大部分非中产、家庭经济并不宽裕的全职主妇，可以说，她们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其次，全职主妇是独立女性，因为“全职主妇”就是一份对力、心理健康、抗压能力，提出了巨大的挑战，极难胜任的一份工作。

奥克利在《看不见的女人》一书里统计，家庭主妇每周平均工作时间为77小时，是标准工作时间的两倍，也超过了“996”的工作时间，这只是一个孩子的前提下。

油管上有个纪录片，跟拍了一位全职妈妈的一天。

从早上5:30起床开始就是连轴转。到下午把孩子哄睡着，才有点时间收拾下自己，然后又立马出门买菜、准备晚饭、带孩子、收拾残局，进入又一轮的循环，直到深夜。

从某种程度上说，全职主妇就是婚姻里的“打工人”，而且还是全年007无休，24小时待命那种。

如果全职太太也拿工资的话，日剧《逃避可耻但有用》里提到过——

日本全职太太一年无偿劳动的时间是2199个小时，平均一天里有6个小时在做各种家务，换算成收入，主妇的年薪高达304.1万日圆（约19.5万人民币）。

2019年，国际慈善机构乐施会做过一份研究，全球女性无偿家务经济价值可达10万亿。

什么概念？相当于苹果公司年营业额的43倍。

北上广优秀的育儿嫂供不应求，研究生毕业当月嫂的新闻接二连三，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在更普遍的低线城市，丈夫甚至整个婆家，习惯了可口的饭菜，整洁的家，并且非常诧异——“就这么点事，你天天在家，居然还做不好？”

最近，水木社区里有一篇很火的帖子，名叫《周末收到了老婆的离婚协议书》。

语气里充满了“你不工作，做家务带孩子不是理所应当嘛，为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轻视与不屑。

很残酷，但这就是大部分全职主妇们面临的真实状况。在老公眼里，她们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像保姆一般提供日常照料。

为什么全职主妇总在鄙视链里？因为整个社会语境偷换了概念，她总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甚至“享福”，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如果女性真的在“享福”，就换女性出去工作，男性在家带孩子，你看多少男性可以接受，有能力做到？

第三点，中国全职主妇的代价不仅仅是没钱，得不到小环境尊重，最重要，她得不到任何体系的保障，蕴含巨大的不公平性，致命的危险性。

有数据显示，全职妈妈中，有60%的人都有「副业梦」：希望兼顾事业和家庭，通过副业实现自我价值，提升其在家中的话语权。

但实际情况是，看了真正的全职主妇每日的作息，不难想象，大多数人仅徘徊在想，只有极少数的人付诸了实际行动。

那么你要问，“全职主妇”牺牲的职业梦想，去了哪里呢？

答案：彻底地变成了成就老公提升的养分。

如果没有全职主妇巨大的付出和牺牲，老公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心无旁骛地去工作、社交、充电，实现自己的事业抱负。一个男性人到中晚年，实现的快速社会地位迭代，是以女人们整个前半生，难以描述的空虚和寂寞，作为巨大代价的。

但问题是，在中国现在的男女平权语境里，全职主妇到了人生后半场，会面临另一个残酷的问题——“你老公的良心，靠不靠得住？”

毕竟，操劳得显老、与社会一定程度脱节、全部重量都放在家庭身上，充满“妈味”的全职主妇一旦被扫地出门，这样的评价我们听得还少吗——

“哎呀，你看她那样，不能怪她意气风发的老公，怪她拴不住老公的心。”

在《妈妈值多少钱：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为何不计薪酬》一书中指出的：“生儿育女算得上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但你不能把这写在个人简历上”；

在很多发达国家，全职主妇们做不完的家务，虽然不能换来任何报酬，但至少有法律和政策可以给予她们一定的保障。

在全职主妇最为普遍的日本，有明确的规定：“丈夫需要给全职在家的妻子缴纳养老金”，生孩子可以拿到国家补助，而且日本很多公司会把丈夫50%的工资直接打到他们妻子的银行账户上。

在日本，离婚对于男性来说，成本非常高，他们需要把养老金分一半给妻子。所以，日本老人“熟年离婚”现象很常见。

忍受了半生，退休后，老公成天在家，不帮忙不说还常常发牢骚，老婆不想忍受直接选择离婚，反正有足够的退休金，大可一人享受自己的生活。

除此之外，很多国家也有明确的保护全职太太的制度——

在美国，家庭主妇不用缴纳社保退休金，但是当她们达到退休年龄时，可以领取配偶退休金的一半，由国家承担；

在德国：全职妈妈们每月能领到国家发放的300欧（约2372元）津贴，老公也能享用一定金额的税费优惠，两项加起来每月最多可享用1000欧元左右（约7906元）的国家补贴。

在法国：每月可领取1000欧元（约7906元）的政府补贴，带孩子出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可打折。

但是，在中国，没有经济收入，没有任何保障，几乎是裸奔的“全职主妇”，如果当夫妻间因为各种问题走向离婚时，几乎没有更好的退路。

纵观近几年的现实主义题材剧，不管是《重塑》里，“她”被老公抛弃时，两人对博法庭时，对方律师的陈述；

还是《找到你》里，姚晨扮演的律师李捷，面对手上一起“离婚孩子抚养权争夺”案件时的信心满满，都足以可见——

我觉得在中国当全职主妇最可怕的一点是，它完全是一场人生的豪赌，把输赢拱手交给了对方的良心上——

（一位当了十年全职主妇的女性，在离婚后最大的焦虑是“我该如何生存？”）

残酷的现实就是，我们从结果倒推，如果离婚的时候，不能把全职主妇为家庭付出的时间精力，公正折算成财产分割依据，全职太太，就是男性对女性的剥削和女性的自我麻痹。

值得欣慰的一点，北上广的择偶观里，女性越发谨慎地考虑“全职主妇”的意义和代价；而“家庭煮夫”“暖男”“尊重女性”“顾家、参与育儿”等等都越发成为加分项，这是部分地区，经济和教育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共识。

同样的，“全职主妇”这四个字，要得到更多尊重和地位，往往不单纯是个体的愿景和努力，更需要法律的完善，需要整个社会经济和教育的平衡增长，需要整个社会潜意识的迭代。

而在那之前，希望全社会给予“全职主妇”多一点宽容、理解和关注，希望男性真的理解“全职主妇”对女性意味着什么，希望做这项决定的女性，有勇有谋，且有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