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是一颗山楂引发的血案。

她本可承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见过阳光。

2015年10月12日，中国电影《喊.山》成为韩国第20届釜山国际电影节闭幕电影。

这部影片由当时尚名不见经传的80后导演杨子执导，青年演员王紫逸、郎月婷主演。

电影改编自山西女作家葛水平的中篇小说《喊山》，该小说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拍摄之前，杨子经过6年的时间对剧本进行了反复地修改。

该片于2016年5月15日在韩国上映，同年8月26日在中国大陆上映。遗憾的是，国内排片遇冷，票房甚是惨淡。

影片以被拐失语女子红霞的爱恨为主线，将爱情、凶杀、悬疑、打拐与农村题材融为一体，层层反转，洞悉人性自私与善良对立的两面。豆瓣评分8.1，实在不失为一部优秀的写实电影

一、背景：太行山岸山坪

1984年，苍茫连绵的太行山层林尽染，农田与房舍错落有致，散落在这个叫做岸山坪的小村庄。

喊山，原是为驱赶野兽，逐渐演变为大山里人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30岁还没娶上媳妇的青年村民韩冲，隔着山崖与对面甲寨上的小寡妇琴花，用喊山的方式相互调情。

一声炮响，韩冲连滚带爬地冲向山下，定是有獾子踩上了他安放的炸药，兴奋地向对面的琴花大喊着：“我和獾子都是你的。”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破败的泥石房里，表情麻木的哑女，在灶台上轻轻敲打着干硬的米团，丢进锅里。

这些米团是男人腊宏下山讨来的，放得太久，入锅之前需要抖掉上面的虫子。没有正经取名的闺女“大”，坐在院子里哄着怀抱里的的弟弟。

腊宏一瘸一拐地关上木门，走向灶火映照下的哑女，眼睛里闪烁着兽欲的光芒。哑女死死地挣扎，但终敌不过男人的蛮力和拳头，再一次被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韩冲喊山与哑巴被强奸的这两组短短几分钟的镜头，为腊宏之死埋下了伏笔，那就是韩冲埋下的炸药，以及哑女非人生活下做出反抗的必然。

二、一颗山楂，引发了一桩血案

闺女“大”从兜里掏出一颗山楂，对腊宏说：“爹，去给我找这个”。“哪儿来的？”闺女用手指了指山崖下。

在哑女隐藏在门后的注视之下，腊宏提着竹篮，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山崖。

随着一声炮响，紧接着是腊宏凄厉的嘶吼，他踩上了韩冲炸獾子的炸药。腊宏死了，手里还捏着两颗红艳艳的山楂。

男人死去，哑女却表现异常：

01 异常冷漠

村民们在忙着钉棺材，哑女一脸的冷漠，抬棺的杠子突然断裂，哑女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棺材落坑之时，哑女抓起土块扔向棺材，似乎在发泄着心里的愤恨。而村民深以为她心里苦，舍不得男人，只有韩冲看到了她眼角露出的笑意。

02 恍如新生

男人下葬之后，哑女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脱下布满补丁的蓝布旧衫，换上合身的衣服，蓬乱的发髻梳成了两条辫子。

极少出门的她，终于可以轻快地行走在山林间。斜望着刺眼的阳光，哑女恍惚忆起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三、哑女无声呐喊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一日梳洗完毕，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哑女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喊山，或许是为驱赶野兽，或许是为酣畅淋漓的发泄。

于是，哑女拿上了一只搪瓷盆子，和一个炉火钩子。她爬上了悬崖，用火钩用力地敲打着搪瓷盆子，张大嘴，虽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敲击搪瓷盆发出的钝响，就是她最有力的呐喊。

哑女喊山，实则是内心无声的呐喊，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01 男人腊宏深重的罪孽

男人腊宏的死去，却换来了哑女的重生，她终于变成了一个鲜活的女人。

通过几组闪回的镜头，哑女断断续续回忆起了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往。

哑女名叫红霞，出生于一个富足的家庭。在一次逛灯会时与奶奶走散。年幼的红霞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一个叫腊宏的男人。

腊宏是一个好吃懒做，又暴力的男人。他打死了自己的妻子，买来红霞照顾女儿阿大，长大了就给当他当老婆。

小红霞偷听到腊宏杀妻之后，被腊宏用钳子生生拔去牙齿，威胁她永远也不许再说一个字。从此，红霞就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

红霞跟着逃犯腊宏四处讨吃为生，半年前来到了太行山深处，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岸山坪。腊宏的死，成了红霞的重生。

02 来自韩冲的真爱

我本可以承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这句话出自美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一首小诗，而这部电影则对这句话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自被拐卖，红霞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家暴、强奸、禁言、被迫生子。

她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来自初到岸山坪时韩冲递给她的两张粉浆饼子，以及为此遭受毒打时韩冲对腊宏吼出的那句：“你为什么打女人？”

韩冲炸死了腊宏。村里人不想背上污点，选择私了。而红霞拒绝了赔偿，却接受了暂时由韩冲照顾母子三人生活的建议。

韩冲最初对照顾母子三人的意见是拒绝的。但日复一日与红霞的相处当中，她发现了这个哑女的善良与美好，情愫渐生。

韩冲给阿大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小书”，并买来书包送她进了学校上学。给小儿子做了婴儿床、拨浪鼓。

或许之前韩冲与小寡妇的调情有些浮浪，但在真爱面前却是小心翼翼的，充分体现出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担当。

从未得到过如此温暖呵护的红霞，建立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心里燃起了爱情的火焰。

以为二人就此将要过上平凡幸福生活，却再次迎来生活的转折。

四、自私与善良的对峙，是对人性叩问

腊宏是个在逃杀人犯的消息，被小寡妇琴花偷听到，瞬间传遍了全村。为怕公安局追查上门，曝露了韩冲炸死腊宏的事情，给村里带来不好的影响。

以琴花和代理村长王胖孩为代表的村民们，要将红霞母子三人赶出村庄。琴花的私心，显而易见。

韩冲提出愿自首一人承担责任，想要换得红霞母子三人能继续留在村子，更为了能回来清清白白地娶红霞为妻。他坚定地说

我要娶她，我要她做我的女人。

韩冲安排好一切，准备出门自首遭到了村里人的阻挠。红霞也遭到了村民的围堵。韩冲疯狂地红了眼，将红霞死死地护在身后。

此时，深明大义的韩冲爹却带来了警车，韩冲被捕。这一次，却换红霞将韩冲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在这几个镜头下，琴花及村民代表了人心最自私的一面，毫不顾忌他人的死活，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韩冲爹及六姥爷则代表了人心善良的一面。韩冲爹为母子三人得以生存，为维护正义，不惜亲自代儿子自首。

自私与善良的对峙之时，叩问人心。

五、真相是什么？

韩冲被公安押着指认案发现场，红霞着一身红衣，出现在当初案发的那颗山楂树下，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人是我杀”。

红霞用笔写下了供认书：

她看到韩冲在山楂树下埋下了炸药和野兽夹。就摘了几颗山楂带回家给了女儿，暗中授意女儿让腊宏再去摘山楂。

腊宏被炸抬回家，众人离去之后，是自己亲手捂死了腊宏。

最后，红霞跪拜韩冲爹，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了他，被警察带走了。韩冲在绝望之中追赶着警车。

到底谁杀了腊宏？

影片采用了开放式结局，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论。有人说红霞是因为爱，主动给韩冲顶罪。也有人认为，红霞的供认就是犯罪事实。

其实，这二者兼有。

因为对腊宏的恨，以及见过阳光之后对生活的期盼，她以一颗山楂诱导腊宏走向埋藏炸药的山楂树下。这一点在腊宏断气之前向红霞甩出斧头，并骂了一句“瓜婆娘”可以得到印证，腊宏似乎明白了这其中与红霞有关。

腊宏在众目睽睽之下闭眼，红霞却供认是自己捂死了他，应是为了将韩冲完全撇开，将腊宏之死揽在了自己身上。

后经公安部门调查，拐卖红霞的罪犯已被抓获并判刑。根据线索，红霞有望获悉自己的身世。红霞在沉默中竭力记忆着她的失语。

影片结尾，红霞再次登上悬崖，用尽全力，用炉火钩敲打着搪瓷盆，甚至将盆敲出了破洞，呐喊依然无声。

相比第一次的喊山，这一次的镜头选择了清朗的白天。没有迷雾、没有黑暗，只有光明和希望。

如果说红霞的第一次喊山是为了释放心底长久以来的压抑，那么这一次则是她新生之后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