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 一碗倔强的牛肉面

夏天和雨天迎面而来。初夏还没有炎热的天气，雨水只带来凉凉的雾气。最后一颗智齿总算拔掉了，我肿着腮帮子对老爸说，生日我还是要吃牛肉面呀。

我们家的厨房是妈妈和哥哥的江湖，锅碗瓢本就是刀枪剑戟，从五味调料里悟出美食秘籍，一开火就是油烟弥漫的练武场。煎炸烹煮，一记优雅的掂大勺，冒着热气的家常菜就端到了我和爸爸两个学徒面前，除了出一张品尝的嘴，我们还得绞尽脑汁想如何赞美，防止下次被饿肚子。

当然，我们生日的时候爸爸雷打不动要为我们下厨做一碗牛肉面，这个仪式一直保持到现在。厨房有一个油光锃亮的砂锅，是专门焖牛肉用的。早上是牛肉最新鲜的时候，那会儿老爸就兴致勃勃地出去采购食材，挤在摩肩擦踵的菜市场里，跟做实验一样把看上的每一块牛肉拿到灯光下，仔细对比纹理。终于进入厨房后，只有寿星才能有幸观摩做面的全过程，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我对整个过程都了如指掌了。

首先是鲜牛肉泡出血水，然后炒糖色（这步失败率50%），然后牛肉翻炒上色，下葱姜蒜、八角桂皮、酱油老抽，锅里焖煮收汁后倒入砂锅，放两碗开水，小火慢炖两个小时。这个期间，他一个南方汉子要开始笨手笨脚地揉面、擀面、切面。我这个旁观者期间就是要跟他一起回顾过去一年遇到的事情，然后展望即将到来的一年。牛肉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弥漫开，老爸的声音跟刀切砧板上一样铿锵有力，阳光下的细小的面粉尘飘扬起来，小老头切面的手越来越干瘦。

牛肉面一直没有变，汤头都鲜甜的，牛肉软烂，面条缺少韧劲，吃了很多年都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外面怎么也吃不到一模一样的味道。

爸爸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压力，使得他不得不996，不得不暂时做出牺牲，用自己的工作时间，换来家庭的温饱富足。可能是因为没有感受过孩子从无到有的孕育过程，所以爸爸就换了一种方式，每年都努力参与到孩子诞生的纪念日里，创造属于自己的充满仪式感的庆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