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钟情日本浮世绘从不是秘密。但他视其中一位浮世绘艺术家为偶像，并为此疯狂购藏159幅佳作的故事，却鲜为人知。

割耳自画像/梵高/画中背景是梵高所藏的浮世绘美人图

这位偶像就是日本歌川派浮世绘大师歌川国贞，而为他所着迷的又何止梵高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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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穿越到江户晚期，问问街头市民哪个艺术家最火，你十有八九会听到歌川国贞的名字，那么他是如何创下浮世绘传奇的呢？

走进浮世万千

在1790年代的江户剧院中，一个少年正一边痴迷地看着歌舞伎演出，一边用纸笔描摹这动人瞬息。彷佛世间唯一真实的存在，就是他笔下的千变万幻。

国贞父亲经营渡船，也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家人们经常带着国贞出入剧场

这幕落入了首屈一指的浮世绘大师初代歌川丰国眼中。他问少年要来作品，惊叹于这稚气未脱的笔底所透出的大器之象，于是丰国收少年为徒，画号“国贞”也由此而来。

国贞从小就走哪儿画哪儿，对浮世绘有浓厚兴趣

少年欣喜若狂，要知道，版画是他从小的挚爱。一直苦于求学无门的少年，终于迎来了通往翩迁浮世之路！可当国贞来到歌川师门后却受到了当头一棒。首屈一指的歌川派高手如云，光优秀弟子就超过200个。

歌川派已有大量珠玉在前，后起之秀也不胜枚举

虽说金子总会发光，但当周围群星璀璨时，属于自己的光芒又在何方？眼见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国贞不甘只做无名小卒，暗下决心要脱颖而出。

国贞早期的《吉原十二时辰》描绘了游女日常生活，笔下美人有种欲书还休的妩媚

他废寝忘食地临摹师门中大量名画，潜心感受浮世绘“活在当下，享乐世间”的精髓。功夫不负有心人，技艺飞升的国贞发表的合卷本插画让他一跃成为浮世绘新秀，其后《吉原十二时辰》系列又大获成功，让师傅刮目相看。

《吉原十二时辰》中的花魁道中场面

年少成名、风头无两的国贞颇有些飘飘然，因此得罪了师傅丰国的养子和继承人歌川丰重。师傅去世后，继承门派的丰重对国贞百般刁难，这反而激发了国贞的斗志。

“我一定会让歌川师门的荣光更上一层楼！”

—— 国贞愤然发誓

而听到这句话的丰重只是轻蔑嗤笑道：“你可真不知天高地厚！”

歌川“传媒集团”

丰重之所以认为国贞不知深浅，是因为歌川派远不止是个版画工作室，还是江户“传媒”巨头。

他们负责包装各界明星、宣传时尚和推出剧目海报等等。因此，延续门派荣光之人除了高超匠心技艺，还需极强的管理能力和市场敏感度。

国贞与广重合作的源氏物语三联品/波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可国贞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所言绝非气话。他不仅平衡了门派中的竞争与合作，而且在与同门师兄弟合作中，力求让作品扬长避短。如《双笔五十三次》系列：背景为风景大师歌川广重画就，人物则出自国贞自己笔下，这强强联手的系列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熟知门人特点的国贞将歌川派人才团队调度有方。因浮世绘多彩，每个色都需要一个单独雕版，大版面对于擦板冲印速率更是要求奇高，必须整个团队配合得当，否则色彩就会结块导致作废。在国贞的调度下，门派版画色彩的丰富程度和版面大小双双达到了空前水平。

浮世绘处处彰显匠心技艺

除了运营门派有一套，他对于顾客需求也十分敏锐：当国贞意识到盛世下民众对美人图和役者绘的狂热追捧，便立刻放大自己刻画人物的长处，将大批作品推向市场，门派风评也随之到达顶峰。

浮世绘之“美人图”

烟花柳巷的绝色，向来为江户时代的人们津津乐道，也是一众浮世绘画师的灵感来源。而从花魁处获得灵感的美人图，更是让国贞一画就是一生。

花魁道中的场面是浮世绘美人图的常见主题

和很多寻色之人不同，国贞频频流连红尘之地只为寻找符合大众审美的面孔。

蓝印樱下花魁/歌川国贞/波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新吉原小驻图/歌川国贞/1816年/波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那一张张妩媚的鹅蛋脸，一双双顾盼生姿的丹凤眼，还有窈窕身姿…让国贞大受触动，挥笔画就美人千面。他笔下清隽秀丽的美女身着当时最流行的瑰丽华服，衣纹笔法风骨自现。

她们的魅力在皮亦在骨，国贞笔下的美人由内而外透出不凡气质，看上去若有所思，眸光的游离让人好奇她们思绪到底飘向何方？

描眉的美人/歌川国贞/波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塑造这些女性角色时，国贞将客户心理拿捏得入木三分——娇好的面容让他笔下的美人成为彼时男性的梦中情人。

《源氏物语》绘/歌川国贞

而对于女性而言，国贞画中美人的穿搭则有着时尚ICON般的吸引力，为她们梳妆打扮提供灵感。

浮世绘之“明星和剧场”

江户时代的文化生活五光十色，人们除了爱美女，同样非常热衷追剧追星。

役者绘/歌川国贞/大都会博物馆藏

人头攒动的剧场中一场场精彩的能剧正在上演出，观众们翘首以待着当红明星现身。不难想象，国贞描绘当红影星画像和剧目宣传海报——役者绘，正中广大追星族的兴趣点。

与同期艺术家执着追求个人画风不同，国贞的役者绘就如舞台光影般多变，怎么能最好的呈现剧情和明星，他就怎么构图。

国贞笔下江户时期的当红明星

这样多变的画风，保持了观众的新鲜感，而人们对于新鲜的东西总会产生好奇心。

役者绘的构图中总涵盖所有主要的角色，以及演员的艺名，这个瞬息直击人心，剧中的刀剑之声似乎正在耳畔

国贞入木三分的戏剧效果刻画，更是放大了观众对看剧的渴望。他总能透过演员生动的表情和夸张动作，捕捉到剧中充满悬念的瞬间。

他画中的每丝精描细绘仿佛都在对观众发出热情邀请：“欲知剧情如何？那就快来看！”自然，由国贞笔下的役者绘推出的剧目也永远座无虚席。

最后的江户时期

在一路鲜花着锦中，国贞和百花齐放的江户时代都渐渐走到了暮年。国贞在对头丰重逝去后，终究如愿继承了师傅歌川丰国的艺名和衣钵，门派在他手中荣极一时。

等待花火的艺伎/歌川国贞/1859/大英博物馆藏

不想随着历史变迁，动荡却接踵而至。由于政府颁发的文化禁令，虚弥的浮世绘连同剧目和花魁，一同被视为导致世人精神堕落的罪魁祸首，遭到严令禁止。后续禁令甚至连版画允许使用的颜色和售价都做了严格规定。

受此大劫，年迈的国贞十分淡然，笔下不再多彩又如何？他所描绘的，并不是什么不可触及的虚无。浮世绘本为生活点滴，生活仍在则艺术不凋，他又怎能停下画笔呢？

在国贞的坚持创作下，浮世绘最终被来自西方的轮渡带去了远方，他笔下那些剧场、华丽和服加身的清秀美人，惊艳了欧洲印象派。

这看似平常却透出不凡的江户尘世万千，透过不同的语言和文化，打动着世界另一边的人。

“浮世绘的笔触快到像光，这就是日本人的风貌。”

——梵高

梵高对日本花魁的理解

如今，像梵高一样为国贞倾倒的藏家遍布世界，拥有这些作品，犹如将一片来自繁华江户时代的落英拥入怀中。那是国贞笔下真实而鲜活的瞬间，让人透过百年时光，窥见江户精彩生活的一角。

捕萤/歌川国贞/1860/波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国贞若是看到这一切，或许会淡淡笑着对争斗一世的丰重说：“看，我许下的并非年少无知的戏言，歌川派如今确实享誉世界，如此我可安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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