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沛半生，归来还是那个林妹妹：越剧大师王文娟的传奇一生

八月六日凌晨，一代越剧宗师王文娟去世，享年九十五岁。这位老艺术家生前留下了无数绘制人口的作品，其中越剧红楼梦中的林妹妹一角更是深入人心，成为几代人心中的经典。

她曾经在流氓的枪口下唱戏，也曾奔赴前线，在枪林弹雨中和战士们同甘苦，共患难，用自己精彩的表演鼓励将士们。

这位颠沛半生的老艺术家，到底有着怎样的传奇经历？她在越剧历史上又贡献了哪些经典的形象呢？

1955年，上海越剧院编剧徐进正着手改编红楼梦，一天他在大众剧场看戏时，偶然发现台上的王文娟表演功力十分出色，便随口问她愿不愿意出演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谁知王文娟毫不犹豫，立刻答应

徐进有些迟疑地问她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王文娟干脆的回答却让他十分惊喜：“演不好砍我的头。”面对这个大胆的女演员，徐进决定让王文娟放手一试，结果这一演就是五六十年，因为越剧史上再难出现比她更会表演林黛玉的演员了。

她的表演真挚而富有韵味，还对林黛玉这个人物提出了很多非常具有建设性意见的观点，这份对表演艺术深刻的理解与热爱，也让她结识了自己的“宝玉哥哥”。

1958年，凭借林黛玉一角一炮而红的王文娟，与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相识，孙道临虽然沉默寡言，对艺术却颇有见解。

当两人结伴回家时，孙道临打开了话匣子，一一指出王文娟表演上的不足，并且提出修改意见，喜爱表演的王文娟一听就变成了孙道临的迷妹，两人便经常在一起讨论艺术理论，最后日久生情，结为伉俪。

纵观王文娟的一生，她都过着纯粹的生活，对待艺术有着纯粹的热情，对待丈夫也是一心一意，一生只爱一个人。

像这般纯粹真挚的女子，能够演好同样在感情上纯粹真挚的林黛玉，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人因戏生情，越剧可以说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缘分。

他们结婚时，正值越剧电影《红楼梦》拍摄，当时要拍的是“黛玉焚稿”的苦情戏，和婚姻的大喜相冲，如果先结婚再拍摄，人物的悲情可能会不饱满。

于是经过一番商量，王文娟决定先拍摄再结婚，一切以艺术为重。

结婚后，二人也是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孙道临晚年接受采访时，记者问他喜欢王文娟哪一点，孙道临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对艺术认真。”

1996年，古稀之年的孙道临更是和王文娟合作了越剧电视剧《孟丽君》，其中一段“若是凤凰不变音、若是君子不变心”的表白，更是传为佳话，戏里戏外，夫妻二人都堪称天作之合。

王文娟的后半生，可以说是在与丈夫的恩爱以及对艺术的追求中度过的，但是走到这一步，是她半生颠沛才修得的缘分。

两人的出身差距极大，孙道临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但王文娟却基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念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

1926年，王文娟出生于浙江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她十岁就成为了家庭的主要劳动力，靠给地主种田维持生计。

因为每年必须要交一半粮食作为地租，王文娟家一直都过着只能勉强糊口的生活。

当时王文娟的表姐在上海唱越剧，听说还挣了大钱，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环境，王文娟十二岁只身来到上海，投奔表姐。

到了上海之后，王文娟并没有过上想象中挣大钱的生活，没有老师教她唱戏，她只能自己跟着表姐学习，每年只有六十块钱的薪水。

可就是这六十块钱的微薄工资，王文娟每年只花十块，剩下的全部都寄回家中。

她如此坚持了十年，家里人才终于能够买上几亩地，过起了不用交地租的好日子。家人的幸福背后，是王文娟打碎牙和血吞的坚持。

旧社会里戏子是相当低贱的职业，谁都看不起他们，生活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靠观众缘吃饭。

因为社会地位低下，王文娟经常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甚至有过恶霸用枪指着王文娟，逼她唱戏。

虽然王文娟凭借自己出色的天赋和勤学苦练，1942年就正式成为演员，1945年更是作为头肩花旦走上舞台，但那时的王文娟的生活依旧不大如意，社会上对演员的偏见没有消除，自己赚的钱也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家人的生活。

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王文娟才真正熬出了头，她不再迫于生计奔波，也不再提心吊胆，开始了自己崭新的演艺之路。

她白天宣传婚姻法，晚上就出演《白毛女》、《巾帼英雄》等剧目。

1952年王文娟加入总政文工团，次年文工团开往前线，为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们进行义演。当时美国一直在用轰炸机袭击志愿军，路上密密麻麻都是弹坑，有时车子走着走着，必须关灯加速，因为头顶上美军的飞机正盘旋而过。

王文娟在车厢里无数次听到身边有炸弹爆炸，不远处枪声大作，她的心中十分紧张，到了前线，王文娟和战士们一起住在山洞里。

因为地势等原因，山洞总是在不停漏水，经常滴到王文娟头上，但她顽强克服了这些困难，精心准备着自己的剧目。

在唱《梁山伯与祝英台》时，王文娟开始还很担心战士们听不懂南方话，实际的效果比她预想中好很多。演到动情处，还有战士高呼梁山伯不要死，演出结束后，总有子弹壳、苹果、小刀等礼物送到王文娟的手上，这是战士们对她演技的认可。

有时候山洞会因为敌军轰炸等原因停电，还有战士们自发用手电筒帮王文娟照明，帮助她在黑暗里继续演出。王文娟朝鲜之行里最凶险的一次，莫过于美军的反复夜袭。

当时剧组正在运输物资，结果敌人的轰炸机飞到了眼前，正当大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轰炸机却没有任何动作。

原来，那架飞机的炸弹刚好用光了，当晚装好炸弹的美军轰炸机卷土重来，疯狂投掷炸弹，第二天清早醒来，旁边的山头已经被炸成了小土丘。

回国后，王文娟结识了孙道临，夫妻二人潜心研究戏曲，不仅在表演上具有颇高成就，她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推动了国内剧院的体制改革，为培养新一代传统戏剧艺术家作出了很大贡献。她也多次获得国家褒奖，例如上海文学艺术奖的终身成就奖、中国文联终身成就戏剧奖等奖项。

谈到自己的艺术生涯，王文娟有一句名言：“表演复杂，做人简单。”

台上潜心研究演技，把一种笑颜构思出千般变化，台下心思单纯，专心事业，也许这就是她成为一代艺术大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