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位幕后女主角，斯科塞斯的电影可能逊色很多

作者：Vanessa Thorpe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卫报》（2019年2月10日）

今晚，英国电影学院奖颁奖典礼将在阿尔伯特音乐厅举行，许多演员走上红地毯时都将佩戴特制胸针，以表示对「到此为止」（Time’s Up）运动的支持，该运动旨在帮助和保护电影行业中的女性。

鉴于有一半的电影观众是女性，但只有4%的主流电影是由女性执导的，这显然是一项需要更多拥护者的事业。

但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今晚的重磅嘉宾将是电影剪辑师塞尔玛·斯昆梅克，电影幕后的终极女主角，她自马丁·斯科塞斯1980年拍摄的《愤怒的公牛》以来就一直和他合作。

马丁·斯科塞斯与塞尔玛·斯昆梅克

现年79岁的斯昆梅克将被授予英国电影学院奖终身成就奖，以表彰她50年的电影职业生涯，从电影艺术诞生之初，正是像她这样的女性默默地制作了我们所观看的电影。

「好莱坞曾经有更多的女性，」斯昆梅克在接受采访时说，「毕竟，塞西尔·B·戴米尔的剪辑师安妮·鲍切恩斯曾获得过奥斯卡奖，格里菲斯曾与玛格丽特·布斯合作，希区柯克的电影由他的妻子阿尔玛剪辑。」

「我当然支持推动行业多元化，这很棒，但我也希望人们了解，女性从一开始就在这个行业有一席之地。」

作为三届奥斯卡奖得主，斯昆恩梅克很难声称自己是默默无闻的，但她确实认为，女性在电影制作中的重要作用被低估了。

塞尔玛·斯昆梅克

她列举了戴迪·艾伦、弗娜·菲尔兹和安妮·考特斯等出生于上世纪二十、三十、四十年代前后的杰出剪辑师的名字，作为进一步的证据——这一传统可以延续到与昆汀·塔伦蒂诺合作的萨莉·门克，与伍迪·艾伦合作的艾莉莎·莱普塞尔特，斯昆梅克表示，女性最初进入这个行业往往是作为电影洗印厂的助理。

「她们当时大都在洗印厂里处理胶片，当时胶片只有100英尺长。然后，格里菲斯和谢尔盖·爱森斯坦这些导演开始自己剪辑他们的电影，并且需要有人把镜头拼接在一起。而这些女性已经知道如何处理胶片，」她说。

「她们会拿起胶片，像裁缝一样沿着手臂量一量，一般认为3英尺长的胶片是特写镜头的合适长度。事实上，马丁在《飞行家》的一场戏中就展示了考特斯正是这样做的。」

《飞行家》

在好莱坞制片厂的全盛期，像米高梅的布斯或20世纪福克斯的芭芭拉·麦克莱恩这样的女性剪辑师成为了主管，被请来审阅或拯救一部电影。

「后来，当剪辑成为一项更重要的工作，而且男性看到这份工作可能会获得更高的报酬时，他们就开始把女性赶出去，」斯昆梅克说，「我觉得，当男人从二战的战场上回来后，剪辑师成了一份美差。」

斯昆梅克还认为女性在身体层面也比男性更适合剪辑工作：「我们更加灵巧，也更习惯同时处理多重任务。」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更加有合作精神，也更乐于合作。对一个女人来说，不会有太多自负的情绪。当两个人为了一部电影吵得不可开交时，这对影片来说是很糟糕的。」

斯昆梅克第一次遇见斯科塞斯是在纽约的一个暑期电影课程上，他当时在教课。「马丁觉得他可以信任我，让我参与电影制作的工作，」她回忆道。

马丁·斯科塞斯与塞尔玛·斯昆梅克

「我在艺术层面的进步是通过与他合作获得的。我们从不吵架，这种合作关系很棒。」

斯昆梅克认为，斯科塞斯的部分技巧在于，从他构思一部新电影的那一刻起，他就像剪辑师那样思考。「剪辑是他最喜欢的部分。我认为如果一个人没有剪辑师的逻辑思维，就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导演。」

在英国电影学院奖主席皮帕·哈里斯女爵士看来，斯昆梅克的贡献怎么夸奖都不为过。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因为剪辑的工作是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进行的，经常是单独和导演进行交流，她们在一部电影里的影响和技巧有时会被忽视。塞尔玛本身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她不仅影响着叙事结构，而且塑造了她所创作的电影的节奏和韵律，并因而改变了演员的表演，最终影响了观众的情绪。」

「在这个仍然是男性主导的行业，塞尔玛一直是其他女性的卓越榜样，我非常高兴她获得了这个荣誉。」

今晚，英国电影学院奖终身成就奖这一英国电影行业的最高荣誉将被授予斯昆梅克，而由于她已故丈夫迈克尔·鲍威尔的遗产——拍摄了《红菱艳》《黑水仙》《偷窥狂》和《平步青云》等杰作的英国导演，这份荣誉更显意义重大。

迈克尔·鲍威尔与塞尔玛·斯昆梅克

鲍威尔是英国电影史上的一位巨人，长期与埃默里克·普雷斯伯格，正是斯科塞斯把他介绍给斯昆梅克认识的。他于1990年去世，享年84岁，给斯昆梅克留下了对英国的一份感情，以及他们在肯特郡曾经共有的家。

斯昆梅克说，「迈克尔让我看到了一个非常不正统的英国，我现在只要有机会就会去我们的小屋待着。」

年轻的斯昆梅克曾狂热地在电视上观看经典电影，包括鲍威尔和普雷斯伯格联合执导的电影。也因此，她搁置了成为一名外交官的计划。「我看《平步青云》的时候，并不知道后来我会嫁给那个拍了这部电影的男人。而马丁也一直在看他的电影。他成长于小意大利区，而迈克尔出生在肯特郡，但他们的电影是有联系的，因为它们都关乎人性。」

《平步青云》

后来，斯科塞斯与电影学者凯文·高夫·耶茨、伊恩·克里斯蒂以及法国导演贝特朗·塔维涅，一起帮助人们重新对鲍威尔的作品燃起了兴趣。1975年，当这位纽约导演受邀参加爱丁堡电影节领奖时，他请求邀请鲍威尔来做颁奖嘉宾，但很少有人记得鲍威尔是谁。

最终，电影节组委会在伦敦安排了一次午餐，斯科塞斯见到了他被遗忘的电影偶像，当时鲍威尔过得并不如意。「迈克尔说马丁知道他拍过的每一个镜头，」斯昆梅克揉着眼睛回忆道。「抱歉。我一想起这些就想哭。你不知道迈克尔遭了多大的罪。」此后，斯科塞斯资助了由斯昆梅克监督的一系列鲍威尔的电影的数字修复工作。

斯昆梅克说，就斯科塞斯在《愤怒的公牛》中处理著名的冠军争夺战的方式而言，鲍威尔的《百战将军》中那场决斗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现在他们正在制作的《爱尔兰人》也是如此。「迈克尔总是告诉我们，永远不要解释，要走在观众前面：对他们表示一些尊重，这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

《爱尔兰人》

随着她即将完成鲍威尔1945年的爱情片《我走我路》的修复工作，斯昆梅克现在的目标是说服年轻导演去关注电影史。

「很多电影学校的人告诉我，他们很难让学生们去看老电影，尤其是黑白电影，这是毁灭性的，」她说。「这就像扔掉了85年的电影艺术，而那个时代的杰作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