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终于上映了。

五一档电影虽然很多，但是只有《悬崖之上》敢这么大规模地提前电影，而且效果还不错，至少各大平台各路媒体，都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这是国师张艺谋的气魄。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作品十分自信，是不会大张旗鼓搞点映的。

点映固然能够起到为电影预热的效果。

如果电影的点映足够给力，那么依靠点映所制造出来的势头和热度，就能够为电影争取到很不错的排片，也能够吸引到很多观众走进电影院。

但这前提是电影的品质足够的好。

不然的话，点映反而会无限放大电影的缺点。

所以，敢如此大规模电影的电影，质量本身就不会太差。

而且从网络上放出的各种视频片段和预告片来看，电影画面十分具有质感，镜头十分讲究。

最重要的，是参演的演员，基本都是实力派，每一帧画面都值得单独拿出来研究。

因此，虽然没有机会去看点映，但电影上映的第一时刻，我就去电影院看了。

可以说，这是既是一部十分张艺谋的电影，也是一部一点也不张艺谋的电影。

为什么这么说？

纵观张艺谋的作品，即使是口碑不太好的影片，你也很难从演员的演技和电影的制作上去批评他。

看张艺谋拍出来的电影，总能够从视觉上给你一种极致的享受。

《悬崖之上》也不例外。

但同时，张艺谋在《悬崖之上》里面，舍弃了以往他最为擅长、最为执着的宏大场面和色彩搭配。

张艺谋这一次，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故事叙述、人物塑造和深化主题上面。

01严谨的结构、紧凑的情节

很多人都说，电影的叙事能力极其一般，情节十分散乱，结尾草草收场。

主要理由就是，影片的主线明明是张宪臣一行人执行“乌特拉”行动、营救王子阳，可电影播出到一半，故事的主要剧情突然变成了周乙出险棋帮助二组逃脱、与特务科斗智斗勇。

原本被营救的王子阳只在电影的结尾草草露了一面。

电影的支线张宪臣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女，原本也可以成为电影中最为催泪的情节，但最终也没能够给到观众最疼痛的一击。

可事实上，电影的主线从来都不是“乌特拉”行动，只能说张宪臣营救王子阳是明线。

暗线是什么，我们下面说。

看懂了这点，就能明白，为什么张艺谋要如此安排剧情，也能明白，为什么说这部电影的剧情十分紧凑。

首先表面上，张艺谋将电影分成了“暗号”、“行动”、“底牌”、“迷局”、“险棋”、“生死”、“前行”七部分。

电影的框架一目了然，结构严谨。

而且每一部分都紧扣主题，剧情一点也不拖沓，章节之间也没有过多花哨的起承转合。

电影的第一部分交代各种接头暗号以及各类接头场面之后，张宪臣等人立马就开始了“乌特拉”行动。

但张宪臣等人谁也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这个行动，就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所以周乙这张底牌，在电影的第三部分就打了出来，整个局面瞬间就进入迷局之中。

为了破解迷局，周乙不得已数次出手、兵行险招，不仅要配合二组撤退，还要避免自己身份的暴露，同时将“内鬼”的嫌疑转嫁到特务科内部，接手“乌特拉”行动营救王子阳，还要找到张宪臣的一对儿女。

剧情起伏跌宕，环环相扣，节奏紧凑。

整个电影剧情从营救王子阳开始，到救出王子阳结束，由此引出大量扣人心弦的剧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营救王子阳是主线，只能说这是明线，摆在明面上的一条线。

暗线从电影的小标题也能够看出，就是俄语“乌特拉”所代表的含义——黎明，也就是希望。

所以电影最后一部分，叫“前行”。

营救出王子阳并不是这群人的终点，天还没亮，黎明还没到来，他们还得继续战斗、继续前行。

从这一点来看，无论是最初的“乌特拉”行动，还是行动失败之后立刻转移撤退，都是为了尽早争取黎明的到来。

电影的情节，虽然没有紧紧围绕“乌特拉”行动展开，但始终紧扣“乌特拉”的含义。

当初营救王子阳，是为了将敌人的恶行充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为了将所有能够团结的人都团结在一起。

后来行动失败，小组成员转移撤离，是为了守住黎明到来的希望。

只有人在，黎明才会到来，黎明才有意义。

02人物的塑造是影片最大的亮点

几乎没有人会反对这一点，尤其是在这群实力派的演绎下，人物塑造十分成功。

而且，人物塑造最大的特点，就是克制收敛。

在电影《悬崖之上》里面，你很难看到角色在感情上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知道爱人落入敌手、孩子在饭店门口讨饭，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是在打转的泪水，听不到撕心裂肺的哭喊，看不到喜形于色的喜悦。

这与主题“乌特拉”是相对应的。

黎明到来之前，是最为黑暗的。所以作为个体的人，是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去宣泄自己的个人感情的。

因此在电影里你会看到。

张宪臣四人空降到东北茫茫雪山之中时，临时将队伍分成两组，而且拆散了自己和王郁这对夫妻档，拆散了楚良和小兰这对情侣。

理由很冷血，也很现实：因为只有这样，两组之中任何一组被抓时，才不会供出另外一组。

两队人在互相道别时，也挺有意思。

虽然两边的道别都十分简练干脆，但张宪臣和王郁的道别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没有卿卿我我、不舍分别，只有一句简单的“活着的，去找孩子”，眼神坚毅且无畏。

一句话，就让我们看到了他们在完全任务和寻找孩子之间，所作出的取舍和牺牲。

没有一个煽情的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而楚良和小兰则是一对年轻的革命情侣。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残酷的革命，至少经历得没有那么多。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也象征着未来的希望。

所以他们的道别，不会像张宪臣他们那样像是在交代后事，他们的道别只有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分开”。

像极了闹着小情绪的情侣，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两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就是老谋子高级的地方，总是在细节刻画上下功夫。

短短的两句话，不仅将这四个人物的形象大致描绘了出来，更是多次成为了后面剧情的铺垫。

之所以说整部电影的人物感情是克制压抑的，主要还是体现在这几个地方。

一是王郁得知张宪臣被捕之后备受折磨之时，她只能悄悄躲在医院的卫生间里，无声地哭泣。

虽然两人从来没有在镜头面前表露过自己对彼此的感情，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但没有人能够忽视两人之间的感情。

别的不说，就单单开头执行任务要把四个人分成两队时，王郁说的那句话就能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任何一组被抓时，不会供出另外一组。

这不仅仅是张宪臣和王郁之间作为一个特工的职业操守，更是两人感情的证明，他们无比坚信，无论谁被抓住了，都会为了保全对方牺牲自己。

所以王郁知道张宪臣被捕之后，她很清楚张宪臣会遭到多少折磨。

但她无法彻底表达出自己的悲伤，就连哭泣都要躲在卫生间里，开着水龙头，借着水流的声音啜泣。

二是楚良当着周乙的面服毒自尽。

楚良望着周乙的眼睛，满眼的坚定和无悔。

当面对敌人的包围，逃跑无望的时候，楚良作出了和张宪臣一样的决定：与其冒险苟活，不如牺牲自己，保全周乙。

周乙则是拼了命想要救下楚良，拼尽全力想要从楚良嘴里抠出药片。

在他看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一步，这些为了革命而努力奋斗的同志，都值得好好活下去。

尽管内心有千言万语，心中有豪情壮志。

但此刻，他们也只能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对方：活下去，等天亮。

所以当周乙没有救下楚良的时候，他虽然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话语之中依然有着轻微的哽咽。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晚了一步。

毫无疑问，于和伟贡献了整部影片最为精彩的表演，这个片段，也和《风筝》当中郑耀先面对即将被枪决的曾墨怡那段剧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求你不要恨他”，说出这句话的郑耀先，内心充满无奈、愧疚。

眼睁睁看着楚良自尽的周乙，此时的感受也和郑耀先差不多。

正是这种全员在那种紧张环境之下的克制，才让我们看到了在刀尖上行走的于和伟、多疑果断的倪大红、心狠手辣的余皑磊和冷静狠辣的李乃文。

03国师张艺谋的情怀

也许人上了年纪之后，就会看开很多东西，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内心表达，开始回忆自己的从前。

冯小刚是如此，所以他拍了一部很多人都无感、自己却被多次感动地流泪的《只有芸知道》。

张艺谋也是如此，前有献给电影的情书《一秒钟》，后有聚焦人心的谍战片《悬崖之上》。

很多人都觉得，老谋子没有了宏大场面和鲜艳的色彩冲击之后，他的短板——讲故事的能力就被充分放大了出来。

其实，倘若时间往前20年，张艺谋去拍《悬崖之上》，他完全可以做到将这部谍战片拍得更加惊心动魄、更加波澜壮阔。

但今天的张艺谋没有这样做，他将镜头从天上转到了地上，从大环境转到了小人物，从历史转到了内心。

如果在20年前，张宪臣在路过饭点看到自己的小孩时，他不会折返回去认亲；

张宪臣在牺牲时，不会如此潦草，连个仪式都没有；

周乙会继续潜伏，在关键时刻给特务科致命一击，而不是频频兵行险招；

王子阳被救出以后，将敌人的种种恶行充分暴露在世人面前，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

而小兰这个角色，张艺谋会选择要强的章子怡来出演，而不是现在灵动的刘浩存。

但张艺谋没有。

当了父母的观众，一定能够理解张宪臣在看到自己小孩时的心情，我也不例外。

当我看到张宪臣掀起了车帘的时候，我就知道，张宪臣一定会下车。倘若他没有下车，我反倒会鄙视张宪臣，鄙视张艺谋。

张宪臣内心对于革命的坚定，毋庸置疑。

但自己与孩子之间血浓于水的感情，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能。他没办法不下车，没办法不去认自己的小孩。

人在做决定的时候，是理智的，但在行动中，感性往往会占据上风。

而张宪臣潦草的牺牲，也是那个环境之下注定的结局。

张宪臣他只是电影《悬崖之上》的主角，在现实中，他是无数革命先烈中最普通的一员。

所有牺牲的人，都没有人为他们准备好庄重的仪式。

大部分的人，连句道别都来不及好好说。

在我看来，这是张艺谋的返璞归真。

张艺谋想要告诉所有人，所有被我们奉为英雄的人，所有心向黎明、舍生忘死的先辈，都是血肉之躯。

相对于他们所创造的丰功伟绩，他们背后的真实故事、他们真是的情感，更值得我们去记住。

冯小刚拍摄《芳华》，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回忆当初那个年代的美好和壮烈。

张艺谋拍摄《悬崖之上》，却是希望能够通过这群人，去挖掘出他们的热血和信仰。

正是这些热血和信仰，一直支撑着这些行走在悬崖之上的人，等到了黎明的到来。

“乌特拉”行动之中被营救的王子阳，他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能够带来黎明的符号。

所以电影的前半段，是张宪臣在拯救王子阳，是具象的；后半段，就变成了他们对于自己的自救，张宪臣变成了“王子阳”，周乙化身成为了“张宪臣”。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理解，为什么在电影的结尾，周乙会告诉小兰，要好好活着；周乙会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将叛徒谢子荣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