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汉阳造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晓得汉阳造是什么玩意儿。它就是一杆枪，一杆步枪，在中国近现代史上赫赫有名。

我小时候道听途说过汉阳造。几个老汉在故乡的街边蹲着，说古论今，扯到过去打仗的事，提及汉阳造，说那是中国当时相当厉害的武器。我便记在了心里。上中学时读小说读到过汉阳造武装的队伍。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考取武汉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伯父兴奋地说：“武汉可是个大地方，紧走慢走三天出不了汉口。武汉有黄鹤楼、有长江大桥，武汉还有汉阳造。”我听了很是自豪，更加急切地期盼南下江城，到汉阳造的地方看看。

等到了武汉，日子久了我就对江城三镇有进一步的了解和感性认识。我晓得，武昌是文化之区，集中了众多高校；汉口是商业区，多租界、商场；而汉阳则为工业区，是出产汉阳造的湖北兵工厂即后来的汉阳兵工厂的故乡。说来真是缘分，我后来居然来到汉阳的一个单位工作并居住于汉阳，一住便是三十年，我成了汉阳人。这些年，我时不时会想起汉阳造，想去看看那杆枪的制造厂，但一直未成行。世人多如此，远在天边时急切地想着盼着，近在咫尺却平淡了。

其实，汉阳兵工厂并不遥远，就在龟山脚下、月湖之畔。前几年的一个春上，我的一位师兄全家来汉，我驾驶着汉阳造的车子，带他们进入了琴台大道上的汉阳兵工厂。诺大个院子里，有厂房、小楼，但早已人去楼空，无声无息；我们力图感受一下百年前的历史，寻觅一下汉阳造的印记。师兄是研究中国革命史的，他说道：

“这汉阳造是洋务运动的产物，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可是立了大功。武昌起义是革命党人手持汉阳造打响了第一枪；抗日战争时期，汉阳造堪与日军的三八大盖抗衡，杀伤力极强；它还出现在抗美援朝的战场。”

听着师兄的介绍，我的耳畔仿佛响起了枪声，仿佛看见汉阳造射出一粒粒子弹，敌人一个个倒下。我知道，武昌起义时，黄兴指挥过汉阳保卫战，汉阳制造的枪炮发挥了重要作用；武汉保卫战，中国军队手握汉阳造拼死阻击日寇。在解放战争的隆隆炮声里，红旗越过武胜关，红旗插遍武汉三镇，汉阳造的工厂回到人民的手中。俱往矣，沧海桑田，天翻地覆。如今的汉阳，龟山葱茏，晴川静寂，琴台雅致，归元寺的钟声悠悠，远离了血腥与战乱。汉阳已能造出好多东西了，比如黄鹤楼酒、健民药品、汽车等，更享誉天下的是造桥。

我们离开兵工厂，驱车进入汉阳大道，来到我工作的单位。我自豪地向师兄一家介绍：

“我们中铁大桥局成立于解放之初，先后建设了万里长江第一桥、南京长江大桥等，至今已建成通车有三千多座大桥了，光武汉就有超过十座长江大桥，几乎全是我们建造。港珠澳大桥也有我们的贡献。我们的建桥技术居世界前列。”

我还告诉他们，前几年业内有这么个说法“好空调格力造，好大桥汉阳造”，这句话对仗工整，概括精准，其内容也并非虚夸。如今，我们这个获得国家质量奖的企业也走出了国门，在世界各地造桥，汉阳造便成了中国造。我想说，汉阳造，呱呱叫。

入夜，武汉三镇华灯齐放，辉煌灿烂。尤其是那一座座桥梁似彩虹贯长空、如长龙卧清波。汉阳造曾经制造过杀敌的武器，新时代在不断制造着美，制造着便捷，制造着天堑变通途。这是永远造福、公德无量的事业。

有朋友在祖国的西南地区旅游，来电询问：

“我看到很多壮观的大桥，真漂亮，都是你们建造的吗？”

我自信地告诉他：

“大多数都是我们造、汉阳造！”

2020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