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虱子咬说明有人味

有虱子咬说明有人味

——扪 虱 噱 谈

撰文 云鹤在野

节日期间，与原先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朋友聚会，有人告知说，一位中学时的师妹将我的一篇文字转载在凤凰网知青贴吧68团的页面上。

记忆中的68团，团部驻地在黑龙江省北安县通北镇那一带。68团是兵团一师原来七个团四个独立营之外，新组建的团队，其中一部分是由原驻地赵光7团下属的连、营划归的。

说起通北镇，不仅想起了一件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竟然与上海人避之犹恐不及的“老白虱”相关，且听我细细道来。

那时，我在一师师部工作，常常会有陪同兵团或师部的头头脑脑下基层调研的安排，实际就是文字秘书兼职生活秘书的工作。

那次，是《兵团战士报》一位记者要去68团采访，领导安排我去作陪。那位大记者是现役军人，有着副团级的官位。好在那时的干部很亲民，也没认为如我这样的知青陪伴下基层有失体面。于是，我俩就乘坐下午的火车出发了。

一路赶过去，到达通北火车站后，才发现时间将近傍晚7点多钟了。这样的时刻，在大东北的冬季里，几乎就是上海的午夜时分了。天色昏暗，风雪嗖嗖，街上行人稀少，前往几十里外团部的通勤车辆也找不到了。一时，与师部联系不上，与团部更无从联系了。

怎么办？还是那位大记者“逢临大事有急智”，说“干脆先住宿，明早再赶路”。于是，在街边的犄角旮旯，找寻到了68团设在镇上的招待所。

安顿下来后，央求留守的看门老头，帮助煮了一锅面糊涂，草草吃过。进入住宿的房间。

也不洗刷，就准备钻进被窝就寝了。慢！突然，我发现在并不干净的被子缝隙里，似乎爬动着灰白色的小虫子！哦！仔细端详，真的是呀，“老白虱！”我不禁脱口而出一句沪语。大记者听不懂，“啥玩意？”我赶紧改成普通话“有虱子！”他也审视起自己那条脏兮兮的被子，“哦，是有虱子哦”。

只听见大记者不咸不淡地说“就几只虱子，不碍事，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这时，有洁癖的我头皮都发麻了，身上一阵阵痒痒的感觉，十分为难的说“这被子怎么盖上身啊？”

“嗨，瞧你那熊样。来，我教你。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了，脱了！用皮带捆着，挂在房梁上。然后，光着身子进被窝睡觉。这样，又暖和又不招引虱子啦，赶紧吧。”大记者说完这番道道，几乎同时就呼噜声同步起来了。

怎么办？我可是打小到大，从没如此这般狼狈地就寝的。没办法啦，只好狠狠心，从外到里全脱了，一件不留，甚至连底裤也脱下，小心翼翼地裹夹在那包衣物里，高高吊在东北特色的斜坡房梁上。然后，钻进被窝。一夜没睡踏实过，总觉得虱子在身子上爬行移动，好像痒痒的，又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

正犯迷糊呢，就听得大记者嚷嚷，“起床了！起床了！”我一个机灵，赶忙推开被窝。取下衣物，就要穿著上身。

“哎！哎！”大记者这时急眼了，“你先把你身上的沟沟坎坎，草丛树枝，抖落抖落，没有‘敌情’了，才穿衣戴帽呀。”好险耶！好家伙，还有这一招！咱赶紧仔细抖落一番吧。

说到这里，事情很发噱吧。原来，在东北的冬季里，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要用点水，很困难，要烧点热水擦脸还马马虎虎，要烧一大桶热水用来沐浴，那就是极为奢侈的举动了，根本办不到。记忆中，下乡十年里，除了回沪探亲期间，几乎没洗过一回热水浴。夏天，我们男生就找小河去洗澡游泳，女生怕水凉得病，很少下河洗刷的。

于是，这人来人往的大车店式的招待所被窝褥子，自然而然就成了“老白虱”们的极乐世界啦！

后来，我俩到了68团团部，说起我在招待所的尴尬际遇，大伙都哄笑起来，有位现役军官打趣说，“你真是少见多怪，有虱子咬，说明你有人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