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汉的快乐（2）阿新

三十八岁的阿新在城里工厂里呆了几个月，就想回乡下去看看在镇上理发店里上班的女友。

于是，就用自己仅有的那点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歪歪扭扭地草拟了一份辞职报告书，全文如下:

尊敬的主管大人，因为本人家里老娘生病，至于什么病，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算是机密，请主管大人批准，我定会感恩戴德，涌泉相报！

阿新

主管看到这份辞职书就想笑，阿新虽然不坏，但从来没有尊敬过他这个主管大人了，主管也不难为他，就打了个批准的条子，让阿新去领了工资。

领了工资的阿新，晚上是绝不会在厂里食堂吃饭的。

他一个人去了离厂不远的农家乐，两个菜，一瓶白酒，就是他今天晚上最好的晚餐了。

阿新在外面吃饭回来，看到同事在宿舍里玩牌，袋子里装着两千来块钱就勾起了他玩几把的欲望。

这时，旁边的人就怂恿阿新来玩一会，说是一会，其实并不是真的一会，这一会也许就是一小时，也可以是几个小时，甚至可以玩到天亮！

阿新呵呵一笑，连装都没装一下，大大方方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反正阿新晚上也没事，平时也没少玩，换句话说，别人不叫他，他也会忍不住。

本打算随便玩玩的阿新，开始还假装羞涩，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嘴里说着:“我就拿一百元玩玩，输了就不来了。”

可等阿新 这一百元变成五十，五十变成十块的时候，阿新就感觉没过瘾，于是顺势又抽出了一张，不知为什么，阿新的手气特别不顺，这一百输得更快。

输了两百的阿新。有点不甘心，然后宽谓自己似的一想:不就两百块钱吗，继续打肯定有翻本的希望，不打什么希望都没有。想到这些，阿新有了继续玩的动力，索性一口气掏出了三张大钞，大方地甩在桌子上。

等阿新散场的时候，原来说的一会变成一晚上，阿新一大半的工资，也在那一晚上不声不响地进了别人的口袋，阿新睁着朦胧的双眼，眼疼，心里也疼。

一晚上没睡的阿新，早上买了几个包子，咬了几口，不知为什么，感觉没有了味道。本来还打算去步行街，买点好的衣服给自己打扮打扮，可摸摸自己口袋里还剩的那几百元块钱，阿新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的口袋里的钱只够他去一个地方，就是城南的百货市场，那地方阿新没少去， 那里人也多也热闹，随地可见的地摊货，正好有阿新需要买的东西。

阿新的衣服是蓝色西装，也还没旧，看上去还挺新，裤子虽然不时髦最少也有七八成新，唯一的缺点，就是拉链老是会自己松开，不管别人有意还是无意，别人总会多多少少看到他最爱穿的红色内裤，为这阿新就想买过一条新的。

可今天真不巧，袋子里的钱实在不多了，还是能省就省点吧，想到这里，阿新下定决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平时注意一点，把裤腰往上提溜一些，再把身上那条两寸宽的皮带，再往里打两个扣眼，好把腰身紧紧，拉链大概就不会自己松开了。

最后就剩鞋了，鞋不买是不成了，脚上的皮鞋表面那层革，除了褪色，开裂得也很厉害，有如龟背的纹，鞋底更不争气，丝毫阻挡不住下雨天地上的水往鞋子里面灌，鞋底和袜子黏在一起，特难受。

所以，下雨天，阿新都是踮起脚尖走的，一蹦一跳，远看像一只蹦蹦跳跳的猴子。

爱面子的阿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家人看到这双有辱他声名的鞋的。

此刻，阿新最需要买的就是一双新鞋，可店里的价钱贵，唯一适合阿新如此境况的地摊货成了阿新目标。

阿新看中了一双前头扁平的黑色皮鞋，问过价钱才四十块，他觉得已经没必要没还价了，付完钱后，就找摊主要了个凳子，把一只脚挂起，顺势脱掉脚上的破鞋，一鼓怪味喷涌而出，脚上的袜子黏了一层硬硬的灰色泥垢，已经被阿新的脚趾踩得发亮，那都是破鞋里渗进去的泥水，再被脚烘干的混和物。

阿新看着那双袜子，突然就觉得恶心，想了想就又买了双袜子，把那些旧物随手一丢，随即忘了昨晚输钱的烦恼，穿着新鞋走在大马路上，嘴上叼支过滤嘴香烟，和着有节奏的‘’卡嚓‘’声，仿佛那一刻，让阿新找回了不少自信。

找回自信的阿新，又想起乡下的女友阿莲，嘴角边不知不觉漾出一点笑容，然后后就想憋出几句流行的情歌比喻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能昨晚一夜没睡，阿新喉咙有点干涩沙哑，所以歌没憋几句，倒是憋出一口痰来，阿新索性用力在喉咙和鼻腔内猛吸了一口污物，外猛力一张嘴，那口痰落在几米远的地方，溅出一片不规则的图案，然后兴匆匆地去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

回家的时候，阿新在车上好好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差点就没坐过头。

阿新没先去家里，而是去了镇上，因为镇上因为有他喜欢的阿梅，在路上阿新想了种种见到阿梅，想起阿梅那高兴的样子，阿新的嘴角就控制不住笑了几次。

阿梅在平山镇，平山镇不大且古老，只有几条街，但人多，都是乡下的人赶集或是采购东西，每到赶集时，就 把几条街道挤得满满的，地上的垃圾也多得像是垃圾场。

阿新看到那些乡下人，心里居然有一丝无形的优越感，浑然忘了自己也只是城市的过客，和身上只剩下几张紧巴巴的票子。

走在拥挤的人群里，阿新抬首挺胸，每一步的步伐走的不疾不徐，可惜没人注意到他，不过阿新是怀着自信的心情走完那条街的。走完那条街，阿新马上就可以看到镇东头的阿梅了。

当阿新找到那家店时，很意外地没看到阿梅，阿梅的同事告诉阿新，阿梅好多天不上班了，可能回了她家，阿新走出店门的时候，似乎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和在偷笑声，阿新感觉有点不对劲。

阿梅家住在离镇不远的盘岗村，阿新就急匆匆的去了盘岗村，没多久阿新到了盘岗村村口，村口一条小河清澈蜿蜒，不疾不徐地流过一个村口又一个村口。

大概是村里人都去干活了，村里很静，阿新的脚上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撞击后的咔嚓声异常清晰。

这声音并没有引出人来观望，却引出一条黄毛大狗来。那狗竖起尾巴，鼻翼下面张着大嘴，腮帮子一张一合，恶狠狠地对着阿新吠了几声，阿新吓了一跳，立马定住脚步，脚下的咔嚓声消失在空气中。

这狗也真奇怪，好像故意不让阿新过去，阿新不敢惹它，就想找另一条小巷绕行过去。

谁料阿新刚背过身，那狗就呲着牙跟在了阿新的背后，阿新头顶冒出冷汗，心里发毛，就想把脚步迈快一些，狗也加快了脚步，不时发出那刺耳的狗叫声。

阿新按耐不住心里的恐慌，渐渐变成了小跑，那狗也撵得急，最后，阿新不得不玩命地跑起来，那速度跑得比平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可就是是跑不过那条大狗，阿新心慌无比，嘴巴上叽里呱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喊的是什么，诸如救命之类的话语，却是比较相像。

狗却叫得更凶，仿佛和阿新有生死不共戴天之仇，见到阿新，似乎不消灭了阿新誓不为狗之意。在狗的观念思维里，最少阿新肯定不是个好人，所以追阿新反而追得越是有劲。

如此一追一跑，狗的声音和气势，明显盖过阿新的狼狈不堪。这后面追的快，前面跑的慢，眼看阿新就要被狗撵着，然后腿肚子给大黄狗狠狠咬上一口，就是阿新最后的结局。

也许天真无绝人之路，就在阿新跑得腿快要抽筋的时候，阿新忽然发现道路两旁有一大遍水田，田里的水稻绿油油的。

阿新想都没想，使劲一跃，跳进了稻草田里，随后紧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原来田里的烂泥很深，加上阿新的大头皮鞋，前面很硬，又是脚尖先落地，陷进去深，由于阿新着急，用力一拔，脚算是拔出来了，不过感觉鞋轻了不少，脚板心怪怪的，低头一看，原来鞋面出来了，鞋底赖在了泥巴里，阿新有点泄气。

幸好，狗没继续追阿新，只站在田埂边竖着尾巴，对着阿新乱吠，过后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兴灾乐祸，反而静静地看着阿新，那样子让阿新对这条狗恨得牙痒痒，真想把它变成餐桌上的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