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五次谈对象,前边四次都吹了。
这次对象,不是经人介绍,是去年回家探亲,下火车乘汽车返厂途中遇到的,同路同厂,青年男女免不了搭几句腔。
男孩身材修长,眉清目秀,一副金丝眼镜下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女孩中等个,肤色微黑,没有一见惊艳的容颜,但语音清脆,笑声悦耳,椭圆形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双眼皮大眼睛顾盼生辉。
话投机,看顺眼,男孩多半会把女孩帮。这一帮,关系就无形中近了几分,再如果“郎有心,妾有意”男孩话语里就会多几分体贴关照;女孩神情里看似无意,却稍添几许温柔娇俏。
好戏开场
已经相处半年多了,两人相谈甚欢,都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晚饭后,老地方——厂大门外的公交车站,地方是男孩选的。
工厂建在山区,从食堂到宿舍,从车间到剧场,一应大小建筑都是依山而建,拐两步就进山。晚上进山谈恋爱,安静是安静,但也叫人胆战心惊,平原来的孩子享受不了山里的宁静。
公交车站好,等人不招眼,齐了,顺着这条山区主干道,可以一直走到不想走为止,脚底下都是平平坦坦的。大道上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辆,无意间成了一道安全保障。
又一辆公交车停下,车站上的只剩他一人,女售票员头伸到窗外喊:
“你还上不上啦?不上车就走啦?”
“啊啊,不好意思,我等的人还没到,不好意思啊!”男孩笑着朝售票员招手,售票员横他一眼,没理他。车“腾”的一下开走了。“我怎么躲在阴影里,她还看见了?”男孩又好气又好笑。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急急朝车站走来,男孩急忙从阴影中走出——迊上前去,他知道是她。
“有事啊?”男孩问。
“嗯”女孩回应道,“宿舍里的小汪因上铺小王每天夜班回来上床动静太大,今天说了她几句。小王不愿意,俩人吵了起来,吵啊吵啊,还动手了。”
“女孩也打仗?”
“一样。急眼了,狗还跳墙呢!”
“嘿嘿”男孩笑了起来。
“今天往左还是往右?”男孩微笑着问。
左边是厂区人戏称的商贸市场:一个二层楼的商场,十几家小店小铺,外加一个白天热热闹闹的菜市。右边空寂冷静,主干道两旁,偶有灯火闪现,那是山区原居民散发的气息。沿道走很远,又有夜光辉煌灿烂,那必定又是一个依山建设的工厂。
“随你”女孩一笑,挽起了男孩的胳膊。
男孩伸手把女孩额头挡住眼睛的刘海抹开,温存的一笑,往右边迈开了脚步。
“今天又给我讲什么故事?”女孩调皮的一笑。
每次一牵手开步走,一个新的故事就起了头,男孩总有。
“嗯——”男孩闷闷的出了一口长气说:“今天什么也不想讲,只想就这样挽着你的手,走过春,走过秋,走过海枯石烂,走上永恒之路。”
“真的!你真的有诗人的味道,你为什么不去从事文艺创作?当一个诗人呢?”女孩说。
“我家成分不好,不说话都自带三分罪,要说错了话,那还不得打入地狱,永无轮回了。”
女孩没再说话。男孩家成分不好,爷爷是地主,爸爸是资本家,第二次见面时,男孩就告诉她了。
默默的走,谁也不说话,走了好长一段路。
“呃,在我之前你还处过别的男朋友吗?”男孩的声音。
“处过。”
“几个?”
“四个。查户口啦?”女孩的笑声。
“四个都不适合吗?”
“不合。三个我吹的,一个吹掉了我。还有别的问题吗?”
“处的最长的时间多长?”
“3年04个月21天。”
“记得这么清楚?”
“吹的那天也是我们准备去领证的那天。”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还会吹?”
“不想说,行吗?”
夜,有点冷,虽然风不大。
女孩把手从男孩胳膊弯中抽出来,插进自己风衣兜里。
又是一段长长,默默无言的路。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以前的事儿?”男孩的声音。
“不需问。”
“为什么?我不值得问?”
女孩没有回答。是啊,半年多了,她从来没有问过男孩他的过往,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直觉。可此时此刻,她有点恍惚,有点拿捏不住了。
“我也交过四个女朋友。其中两个是我吹的,另外两个吹了我。”男孩不问自说。
“有难舍的吗?”
“有。她是与我最合得来的同事。不说长相,就她那一手字,我至今难忘。”
“为什么舍不得,还要分手?”
男孩停下脚步看着女孩,夜色中面色朦胧。
“说呀,为什么舍不得还要分手?”
“她不是处子之身。”
“谁说的?”
“她自己。”
女孩,低头,走开——
男孩默默跟在后面。
又是一段默默无言的长路——
前方一片灯火明亮,路上行人逐渐多起来。女孩停下脚步,她转身,静静的笑着对男孩说:
“今天的故事很长,很精彩,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吧!”
男孩忧郁的看着女孩的眼睛,点点头。他贴近女孩,把胳膊伸开——女孩好像没注意到 ,双手依旧插在风衣兜里,向前走去。
第二天,男孩一个科室的同事递给他一封信,说是一个女孩要他转交的。男孩微笑着谢过同事,接过信,看看封面,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另加两字:亲启。他把信慢慢放进工作服兜里。
同事接电话外出,男孩一跳而起,三步两步走出办公大楼,急急一拐就拐进一个僻静的山坳。
这是她给他的第一封信,直觉告诉他:很可能就是一个宣告。尽管男孩一贯自诩甚高,可在拆信时,还是止不住手抖心跳。
“称呼不重要,也不知道怎么叫才好,就这样吧,你好!
谢谢你陪伴我半年多时间,但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我也陪伴了你半年。
断交不是因为你家庭成分高,是因为你自身不够好(原谅我直来直去)。
现在医学发达,简简单单,一个处女的身份,就可明了。验证的医院,我可以允许你去找。但我想问一句:你怎么可以证明你自己是处子?没有办法验证,老天真是不公道!
好了,不要来找我。找到我,那句“对不起!”我早知道。因为我曾经站在领证的门口,听完这句话后走掉。
不用说再见,一个厂一条路一个归途,总会见到。见面还是微笑吧,我喜欢笑,也喜欢看到别人笑。”
没有留名,没有日期,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阵山风吹来,吹走了男孩手中的两页纸,它们像白鸽一样,朝天上飘……
页面更新: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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