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哭声

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工，2020年因为疫情的影响，我决定留在家里上班。家乡的镇上也有工厂，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在这样的年头，和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以前人在外面漂，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父母年纪大了，儿子女儿又都还那么小。小孩交给他们带，我不是不放心，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如今好了，我和妻子每天骑着电动车上班下班，心里都很充实。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总是要叮嘱我，“路上慢点骑，看着点车！”晚上下班的时候，有小伙伴儿在家里玩，儿子就会很兴奋的指着我对他们大声说：“这是我～爸爸！这是我爸爸～！”他的小伙伴们大多数都是留守儿童，我们做父母的在家，就是给他增加了炫耀和自豪的筹码。我的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要开心。

我还有一个弟弟，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母亲每次和他通完电话，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弟弟读过大专，生的是一表人才。早些年家里面对着巨额的彩礼钱，我父母想要帮他张罗也不敢提；如今弟弟也攒了不少钱，可他就是斩钉截铁的断绝了成家的想法。母亲只能干着急啊。

父母将我们兄弟俩养大成人，着实不易。父亲兄弟姐妹有九个。小时候我们兄弟俩没人带，奶奶只能接受个一天半日的，也不顶用。母亲常常为我们俩的监护问题发愁。外婆那里也只能收容一个，多了外婆也照顾不来。那时候祖辈们都还有很多农活要干。有时候我被送到外婆家，而弟弟呢？妈妈每天学那“袋鼠妈妈”用布袋背着他去上工。有时候轮到弟弟去外婆家，而我，就只能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记得有一次正值双抢时节，爸爸妈妈忙到很晚还没有回来。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吧。年幼的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太阳慢慢的落山，天边的晚霞一点点的收敛，直到夜幕降临。我的心里十分害怕。于是我开始大声喊爸爸妈妈，喊了没人应我就开始哭，大声的哭。父亲母亲扛着农具，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有进村就可以听见我的哭喊声，他们的心里十分悲凉。后来我长大以后，母亲不止一次跟我讲过这段经历。这哭声，也就从此以后在她老人家心里种下了根。

昨天下午弟弟从省城出差到樟树，路过我们镇上。他叫我帮他订张车票，好方便转车。我下了班就往镇上赶。订好车票，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才见到了弟弟。我要他回家一趟，都到了家门口了，哪有不回去的道理？弟弟说他有事情要等着处理，匆匆忙忙就上了车。送走了弟弟，我这才往家里赶。回到家已经到了七点多了。家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哦，大概是在谷场上收晒谷子吧。我走出村口，看见父亲拉着板车，板车上码好了一袋袋晒好的谷子。儿子和女儿坐在谷堆上，母亲跟在后面推。父亲看见我就破口大骂：“你死到哪里去啦？这么晚才回来？两个小孩在家里没人照应也不管，你还是不是人？”母亲也骂起来：“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老婆要加班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要忙着收晒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五点半就下班，死到哪里去啦？”我一脸懵逼，但是很快就想到了，我儿子女儿刚刚肯定是在家里哭吧！都怪我，是我不好。

相似的场景又出现在我的儿女身上，我父母的心里再一次被这样的哭声所刺痛。这样的哭声已经在他们的心里形成了阴影，挥之不去。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自责。生而为人，我们都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