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死了,我和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妈回去奔丧。
葬礼很隆重,全村男女老幼全来了。
那年我13岁,已经有些懂事,也想像表弟表妹一样嚎啕大哭,但试了几试,挤不出眼泪,只好凭借零散的记忆来怀念外爷。
一个端午节早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子边吃早饭,外爷扛着一袋东西来了。
“妞子(妈的小名),我想着豌豆熟了,该叫娃们尝个鲜,早起现摘的,你看看!”
我看着外爷湿透的裤腿和鞋子,知道他定然是抄近道,从田间地头穿过来,走了五六里地。
妈赶紧给外爷拉了个凳子,叫他坐下吃饭。我和哥看了一眼钟表快七点半了,纷纷撂下碗筷,抓起书包就跑。
身后传来外爷急慌慌的声音:“上学也得吃饱饭咯,拿俩鸡蛋走。”
我和哥都懒得回话,兔子般跳跃着跑了。上小学的我们还不太通人情世故,觉得年近80的外爷给我们送吃的,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因为他有着铁打的身体。
70多岁的年龄,还帮在镇上买地皮盖房的大舅看场子。
一个老人背着一床被子,拿着一口小锅,就在空地皮上驻扎下来,一晃小半年风餐露宿,这场景让妈和大姨心酸了好些年。
外爷对二舅和小舅家也一样,尽心尽力。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不是给二舅田里拔草,就是给小舅地里松土,像个勤劳又忠实的仆人。
晚年的外爷已经没有力气下地劳作了,但他不像其他老人一样,整天靠着墙根晒太阳。而是在公路边修了间茅草房,卖起自制的米团、米糕、米籽粑。
外爷习惯于干活,总是想方设法给自己找点营生,挣点小钱,在看到孙子孙女时,可以随时掏出几张角票,买他们欢喜。
外爷可亲可敬,生活恬淡知足,一生没有大的风浪,终年86岁,是在睡梦中与世长辞的。
送葬的人群和那天的天气一样,阴沉肃穆,深秋的凉意也让人不经意间直打哆嗦。
到了下葬的坟地,不忍看妈和大姨抱着棺木嘶哑的哭喊,我离开人群,独自去稍远的沟渠边踢着土块。
我望着寒风中那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外爷再也不会从里面走出来,笑咪咪地拿一串串米花球给我们吃。
脚下是越冬的禾苗,等到明年端午又会结满豆荚,可我再也不能看到一个老人趟着露水给我们送来豌豆蚕豆。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早已蓄满眼眶,簌簌落下。
原来这就是死别,你已归于尘土,而我只能靠回忆来怀念你的音容笑貌。
……
页面更新: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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